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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手后听我们常听的歌,还是会想起她

    原来有些歌,是再也听不得了

    我几乎是逃出那家便利店的。就在刚才,那首熟悉的旋律毫无预兆地从店里的音响流淌出来,像一把生锈却依旧精准的钥匙,“咔哒”一声,轻易地撬开了我以为早已封死的门。我愣在冰柜前,手里那瓶乌龙茶瓶身沁出的冰凉水珠,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里。后面排队的人不耐烦地“啧”了一声,我才恍然惊醒,几乎是落荒而逃,连那瓶茶都忘了拿。

    那曾是我们的歌。

    已经不记得是谁第一次把它分享给对方了。也许是在某个周末午后,我们挤在沙发上,共享一副耳机,她突然把右耳的那只塞给我,眼睛亮晶晶地说:“你听,这歌词,像不像在写我们?”那时的阳光,暖得能把一切都镀上金边,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在欢快地跳舞。从那以后,这首歌就成了我们的暗号,是我们的背景音。在自驾游的车上,我们会把音量开到最大,跟着嘶吼,唱得跑调也毫不在乎;在她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,她靠着我的肩膀,单曲循环一遍又一遍,直到两个人都昏昏欲睡。旋律里编织进的,是彼此的心跳,是皮肤的溫度,是那些说出口和未说出口的、关于未来的所有承诺。

    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,我像个自虐的傻瓜,故意去点开那个属于“我们”的歌单。我想证明点什么,证明我已经好了,证明我可以平静地面对这些过往了,证明我比她更洒脱。音乐响起,回忆便如潮水般拍打过来。我看见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,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,原因却幼稚得好笑;我看见我们为了晚饭吃什么这种小事争得面红耳赤,最后又总是以一个人从背后抱住另一个人而告终;我看见她系着我的围裙在厨房里手忙脚乱,侧脸被蒸汽熏得微微发红。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,清晰得让人心口发紧。那种感觉,不像刀割,那样反倒痛快。它更像溺水,在由旋律和回忆构成的深水里,一点点下沉,胸口被无形的压力攥紧,无法呼吸。我听着歌,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暗里,任凭自己沉下去,再沉下去。这哪里是证明坚强,这分明是一场又一场为自己精心策划的刑罚。

    后来,我学聪明了,也学得懦弱了。我开始躲。手机里的歌单彻底更新,换成了那些从未与她共享过的、冷硬的摇滚或是陌生的电子乐。开车只听交通台,去咖啡馆也只敢去播放着爵士乐、谁也不认识谁的那种。我把生活里所有可能触发回忆的音响开关,一个个全都关掉。我以为这样,就能把过去那一页彻底翻篇。

    直到今天,直到在这间毫无准备的、放着俗气流行歌的便利店里,被那首歌迎面击中。我才明白,我所有的“痊愈”,不过是把一场高烧,活活压抑成了一场漫长的、低低的炎症。它不声张,不剧烈,却一直在骨头缝里,绵绵不绝地疼着。那些旋律,根本不是什么存放在过去的旧物件,它们早已长进了我的神经里,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。平时它们沉默着,蛰伏着,可一旦那个熟悉的音节响起,就像按下了某个神秘的开关,整个身体都会背叛理智,自顾自地疼起来。

    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,刚才那首歌的余韵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。我想起最后一次见她,也是在一个类似的、平平无奇的傍晚。我们平静地吃完了饭,平静地说了再见。没有撕心裂肺的争吵,没有狗血的剧情,只是两个人都知道,路已经走到头了。她转身走进地铁站,汇入人流,一下子就看不见了。干净利落得让人心慌。

    原来,真正的告别,从来都不是那种盛大而凄美的仪式。它没有长亭外古道边,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。它就是这样,在一个和千百个过去毫无二致的黄昏里,一个人轻轻地松开了另一个人的手。然后,太阳照常落下,街灯次第亮起。

    而有些歌,也就从那一天起,再也听不得了。

    它们没有错,它们依旧动听。只是我再也无法单纯地去欣赏一段旋律,几句歌词。它们成了我私人的地震仪,敏感地记录着心底最深处、我自己都早已不敢触碰的波澜。每一首,都是一座小小的、会发声的坟墓,埋葬着一段时光,一个笑容,一份再也回不去的心情。

    我继续往前走,街边的店铺里传来各种音乐的片段,混杂着都市的喧嚣。我把手插进外套口袋,微微缩了缩脖子。秋天,好像是快来了。不知道今年的冬天,会不会比往年更冷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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