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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像不是突然的，像一杯滚烫的茶，放在那里，没人去碰，就那么一点点、一点点地凉透了，等你再端起来想喝一口时，那股子寒意已经从指尖渗到了心里。
我们曾经是无话不说的。刚在一起那会儿，芝麻绿豆大的事儿都能在微信里聊上半天。他会跟我吐槽公司食堂的土豆丝切得比手指还粗，我会跟他分享路上看到的一只胖得走不动路的橘猫。他的手机密码是我的生日，我的屏幕是他搞怪的鬼脸。那时候，世界是透明的，我们之间，没有阴影。
变化的开端，细小得几乎让人忽略。
大概是从他换手机密码开始的吧。那天我拿他手机想订个外卖，习惯性地输入我的生日，“嘀”一声，提示错误。我愣了一下，以为自己按错了，又试了一次，还是不对。他正好从浴室出来，头发还滴着水，很自然地拿过手机，用指纹解了锁，随口说：“哦，上次系统更新，非要我重新设密码，我就设了个复杂的。” 他没有告诉我新密码是什么，我也没有再问。就那么一瞬间，心里好像被一根极细的针扎了一下，不很疼，但那个感觉，留下来了。
后来，这样的“细针”越来越多。
我们一起看电视，他的微信消息提示音会响得很密集。他会拿起手机，身体微微侧过去一点，手指飞快地回着。我问他：“谁呀，这么热闹？” 他会含糊地应一句：“没什么，工作群。” 或者 “就那几个哥们儿，瞎聊。” 然后迅速把手机屏幕按熄。那“啪”的一声轻响，像一个小小的句号，生硬地终结了我的好奇，也划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。
再后来，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。理由总是很充分：加班、应酬、陪客户。我开始习惯一个人吃晚饭，对着空荡荡的餐桌，咀嚼着无声的寂静。我给他发信息，问他几点回来，回复的间隔越来越长，从几分钟，到一小时，有时甚至石沉大海。等他带着一身酒气回来，我问起，他总是说“太忙了，没看见”，或者“手机没电了”。可我却不止一次地看到，在我问他回不回家吃饭的消息下面，那个显示“已读”的小字，刺眼得很。
我开始失眠，在深夜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，心里却翻江倒海。那个睡在我身边的人，他的世界正在对我缓缓关上大门。我不知道他在和谁聊天，不知道他为什么皱眉，又为什么对着手机屏幕偶尔会露出一丝我很久没见过的、轻松的笑意。他的喜怒哀乐，似乎都有了新的来源，而那源头，与我无关。
我试过沟通，用我认为最平和的方式。我说：“我感觉我们最近交流变少了，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？” 他总是摆摆手，眉头微蹙：“你别瞎想，就是最近太累了。” 一句话，就把我的所有感受，定义成了“瞎想”。我所有试图靠近的脚步，都被一块写着“无事发生”的冷漠牌子挡了回来。
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？就像你站在一扇玻璃门外，你能清晰地看到他在门内的世界里活动，你能看到他的轮廓，他的动作，甚至他脸上的表情，但你听不见他的声音，感受不到他的温度。你拍打着玻璃，他偶尔会抬头看你一眼，给你一个模糊的微笑，然后继续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。你喊得声嘶力竭，他却以为你只是在安静地注视。
最让我感到无力的，是他那种“我什么都没做，是你无理取闹”的姿态。他没有吼我，没有骂我，甚至很少正面冲突。他只是用沉默、用回避、用一个个轻描淡写的借口，在我和他之间，筑起了一座无形的高墙。我所有的情绪，愤怒、委屈、伤心、怀疑，撞在这堵墙上，都变成了我一个人的歇斯底里。我像一个对着空气挥拳的傻子，筋疲力尽，却连个回声都听不到。
有一次，我半夜发烧，头疼欲裂，推醒他想让他帮我倒杯水。他迷迷糊糊地应着，翻身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，然后手指习惯性地划开了屏幕，点进了那个熟悉的绿色图标。昏暗的夜灯下，我眯着眼，看到他点开一个女生的头像，对话框的最上面，写着“你睡了吗”。那一刻，我全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凉了下去，连额头的滚烫都感觉不到了。他察觉到我看着他，猛地锁了屏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：“你看你，烧得这么厉害，我去给你倒水。”
他起身去了厨房，我躺在那里，听着外面倒水的声音，眼泪无声地流进枕头里。比背叛更让我心寒的，是那种时刻提防、时刻隐瞒的姿态。原来，那座高墙里，真的住着我不想看到的人和事。
我们最后分开的时候，异常平静。没有争吵，没有撕破脸。当我把我所有的东西打包进行李箱，合上盖子的时候，发出的那一声“咔哒”轻响，像极了我们关系最终的定格。
他站在门口，看着我，嘴唇动了动，最后只说了一句：“保重。”
我拉着箱子走出门，没有回头。阳光很好，晃得人眼睛发酸。我心里明白，让我最终决定离开的，或许并不是那个深夜的对话框，甚至不是那些晚归和谎言。而是那个过程——那个他一点点从我世界里撤退，一点点用隐瞒和沉默将我们隔开的过程。它像慢性毒药，一点点侵蚀掉了我对他所有的信任和依赖，也磨光了我对这段感情所有的热情和期待。
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，最伤人的，从来不是“我们不合适”或者“我不爱你了”这样明确的答案，而是那种悬而未决的猜测，是那种被最亲近的人排除在外的孤立感，是那种你捧出一颗真心，对方却只给你看一个模糊背影的冷漠。
这段关系，死于他开始的隐瞒，也死于我后来的沉默。我们都默契地，没有再为它续命。只是偶尔，在某个似曾相识的傍晚，我会想起很久以前，那个拿着手机非要给我看他拍的丑照，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他。那时候，我们之间，没有密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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