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就是在这个时候,笨拙又坚定地闯了进来的。他是我多年的好友,一直像个小太阳。看我这样,他没说什么“振作起来”的大道理,只是默默地,把陪伴变成了日常。
“喂,出来吃饭,就楼下那家你最爱的小龙虾,我请客。”他打电话来,语气不容拒绝。我找借口推脱,说没胃口,不想动。他就在电话那头耍赖:“那我买好了送到你家门口,你要是不开门,我就在这儿蹲一宿,喂蚊子。”我只好去了。看着那一大盆红彤彤的小龙虾,我一点食欲都没有。他也不催我,自己戴上手套,一个接一个地剥,把剥好的虾肉堆了满满一小碟,推到我面前,“喏,吃吧,好歹尝一个,不然白瞎我这一手油了。”我看着那碟虾肉,再看看他油乎乎的手指和认真的眼神,鼻子一酸,低头默默吃了起来。那顿饭,我吃得很少,话更少,但他就在对面,絮絮叨叨讲着公司里的傻事,讲我们共同朋友的八卦,让冰冷的空气里,有了一点热闹的人气儿。
他知道我晚上睡不着,怕我胡思乱想,就拉我打游戏。我技术烂,以前前男友总嫌弃我,说我拖后腿。但他不,我玩辅助,操作失误,害他屏幕黑了,他反而哈哈大笑,说:“没事儿!这波是我走位失误,不怪你。我们再来,你跟着我就行。”他的屏幕明明是因为保护我才暗下去的。打累了,我们就挂着语音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,有时候甚至谁也不说话,就听着对方那边轻微的呼吸声或是键盘声。那种感觉很奇怪,就好像,在这个空旷又冰冷的世界里,我知道还有一个人在陪着我,我不是一个人。
最触动我的,是那个周末。我又陷入那种莫名的低落情绪里,不想见任何人。他约我出去,我说我病了。他没再回复。我以为他终于对我这个“负能量源”失去了耐心,心里有点失落,又有点“果然如此”的释然。没想到,一个多小时后,他发来一条消息:“开门,给你带了药和粥。”
我打开门,他站在门口,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,手里拎着塑料袋,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。那天下午,他也没问我到底怎么了,就坐在我家沙发上,用我的平板找了一部超级无聊的喜剧电影。电影一点都不好笑,他看着看着都快睡着了,但就是陪着我。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边。我看着他的侧脸,心里那个呼呼漏风的大洞,好像第一次,被什么东西轻轻地、温柔地堵上了一点点。
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,在他的“软磨硬泡”和“强行介入”下,我发现自己哭的次数变少了,能尝出饭菜的咸淡了,偶尔看到好笑的视频,会真的笑出声来了。我开始期待他的电话,期待他那些并不好笑的笑话,期待他不由分说把我拉出房间的霸道。
转变发生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傍晚。我们吃完饭,在河边散步。初夏的风暖暖的,吹在脸上很舒服。我们像往常一样闲聊,走着走着,他很自然地走到靠马路的一侧,把我护在里侧。就是这个细微的、他做了无数次的动作,让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。
我停下来,看着他。他有点莫名,摸摸脸问:“我脸上有东西?”
我摇摇头,很认真地说:“谢谢你。”
他笑了:“谢什么,又不是第一天认识。”
“谢谢你陪我吃了那么多顿饭,谢谢你在游戏里替我‘挡枪’,谢谢你在我‘生病’的时候送粥来,谢谢你……陪我走了这么远的路,把我从那个泥潭里,一点一点拉了出来。”
我一口气说完,眼睛有点湿。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,看着我,眼神温柔又复杂。河面的灯光碎碎的,像撒了一把星星。周围很安静,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,和我们有些紧张的呼吸声。
他沉默了几秒,然后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,轻声说:“其实,我做的这一切,并不完全是出于朋友的身份。我……我很心疼你,看不得你那么难过。我更希望的是,以后能名正言顺地陪在你身边,不是以朋友的身份。”
我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样,脸一下子烧了起来。我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看着他,看着这个在我最狼狈、最不堪的时候,没有一丝嫌弃,只是默默用行动告诉我“你值得被爱”的男孩。
过了好一会儿,我才低下头,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:“那……那就试试吧。”
他愣了一下,随即,脸上绽放出一个巨大、灿烂的笑容,那笑容比河对岸的灯光还要亮。他小心翼翼地牵起我的手,手心有点潮,和我的一样。我们俩都像两个傻瓜,红着脸,低着头,牵着手,沿着河岸继续慢慢地走。那条我们走过很多次的路,在那天晚上,突然变得崭新,充满了栀子花的香甜气息。
后来我问他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。他挠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地说:“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说不上来。可能就是那天,看你对着那盘小龙虾,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,还硬撑着说没事的时候,我就觉得,这个傻姑娘,我得好好护着,不能再让她哭了。”
如今,我们在一起已经两年了。偶尔我还是会想起那段失恋的日子,但记忆不再是尖锐的疼痛,而变成了一段模糊的、灰蒙蒙的背景。而他的存在,就像从那片灰色背景里,硬生生挤进来的一束光,起初只是照亮一角,后来,温暖了我整个世界。
我常常觉得,命运真的很奇妙。它让你经历一场心碎,或许不是为了惩罚你,而是为了清空旧的,然后把真正对的那个人,带到你的身边。他不是我失恋后的救命稻草,他是我历尽劫波后,命运给我的,最好的补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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