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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下着毛毛雨，我们挤在火锅店最里面的卡座。服务员递来菜单，他接过去很自然地翻着，头也没抬就说：“锅底不要香菜，所有配料里也别放。”我正低头玩手机，听到这话手指停了一下。其实我自己都快忘了——最近工作太忙，连吃饭都像完成任务。
可他还记得。记得我闻到香菜味道会皱鼻子，记得我每次都要一根一根把香菜从碗里挑出来，记得我说过香菜有种奇怪的肥皂味。
我俩认识五年了。第一次一起吃饭是在公司旁边的小面馆，我那碗牛肉面飘着满满的香菜。他看我拿着筷子愣在那里，问怎么了。我有点不好意思：“我不吃香菜。”他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清汤面推过来：“咱俩换，我这碗干净的。”
从那以后，每次吃饭他都会先说一句：“她不吃香菜。”有时候服务员忙，没记下来，上来的菜还是撒着香菜末，他会很认真地挑干净，再把碗推到我面前。
去年冬天，我重感冒在家躺了三天。他下班过来，手里拎着保温盒：“给你熬了粥。”我打开一看，白米粥熬得烂烂的，上面撒着葱花，没有一丁点香菜。要知道，他平时煮什么都喜欢放香菜提味。我问他：“你怎么记得我不吃香菜？”他正在盛粥，头也不抬：“这还能忘？你第一次跟我说的时候，那个嫌弃的表情我记到现在。”
其实都是小事对吧？可就是这些小事，慢慢地堆成了山。
上周末去他家吃饭，他妈妈做了一大桌菜。老太太热情地给我夹菜，夹了一筷子凉拌菜正要放我碗里，他轻轻拦住了：“妈，她不吃香菜。”老太太愣了一下，看看凉拌菜里星星点点的香菜末，笑了：“你这孩子，心还挺细。”
回家的路上我问他：“你怎么连在你妈面前都记得？”他开着车，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：“习惯了。每次点餐，脑子里自动先过这一遍。”
我突然想起前任。那时候我也说过不吃香菜，他总笑我矫情：“挑食的人最麻烦。”后来每次吃饭，我还是得自己说，有时候说了也没用，他还是会点带香菜的菜，然后说：“你挑出来不就行了？”
你看，同样是“记得”，有的人觉得是负担，有的人却当成理所当然。
前几天看综艺，有个女孩说男朋友记得她所有喜好，台下观众一片羡慕的惊呼。我坐在沙发上啃苹果，心想：这有什么好羡慕的？然后突然意识到，原来我早已习惯了这种被放在心上对待的方式。
这世上说爱你的人很多，记得你不吃香菜的人很少；送你礼物的人很多，记得你所有小习惯的人很少；陪你开心的人很多，在你难过时知道怎么安慰你的人很少。
我爸妈都知道他记得我不吃香菜了。有一次我妈来我们住的地方，看见冰箱上贴着便签条——“她不吃香菜”写在最上面。我妈后来跟我说：“这孩子靠谱。”
其实他也不是什么细节都记得。我生日他都要手机提醒，我们纪念日他偶尔也会忘。但就是这些日常的、琐碎的、关于我喜好的小事，他记得特别牢。除了不吃香菜，他还记得我喜欢吃鱼但不爱挑刺，所以他总是把挑好刺的鱼肉夹给我；记得我喝奶茶要三分糖加珍珠；记得我看电影必须要有爆米花，而且是焦糖味的。
这些细节，组成了我们之间最真实的温度。
昨天我们路过那家第一次吃饭的面馆，已经重新装修了。站在门口，我忽然问他：“如果有一天我变得爱吃香菜了怎么办？”他想了想，很认真地说：“那你就吃，我帮你挑别的。记住你不喜欢什么很重要，但更重要的是，你变了，我也跟着变。”
这话说得平平淡淡，却让我鼻子一酸。
成年人的爱情哪里需要什么惊天动地？就是在这些柴米油盐、一餐一饭里。就是在一个人记得另一个人所有的小习惯，并且愿意把这些小习惯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对待。
现在每次出去吃饭，听见他跟服务员说“不要香菜”的时候，我心里还是会暖一下。这个简单的叮嘱，说了五年，听了五年，从来不会腻。
也许等到我们头发都白了，坐在养老院的餐厅里，他还会颤巍巍地跟打饭的阿姨说：“她那一份，不要香菜。”
那就很好了。真的，这就很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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