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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我加完班，已经快十一点了。瘫在沙发上，机械地刷着朋友圈，看着大家晒美食、晒娃、晒旅游，心里一片麻木。就在我准备关掉手机去洗澡的时候，一条新的动态跳了出来。是他。
他的微信昵称，从我加他好友那天起，就一直是他名字的缩写“Z”，简单，直接，像他这个人，有点闷，有点冷，让你捉摸不透。可那天，那个熟悉的“Z”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，是四个字：
“等一朵云”。
我的手指停在屏幕上，愣住了。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，不疼，但是余波一阵阵荡开，搅得我心神不宁。
等一朵云？这是什么意思？
我认识他三年了。我们是同事，不同部门，工作上偶尔有交集。他话不多，做事认真，笑起来有点腼腆。我们之间，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，比普通同事近一点，但又远远没到可以交心的朋友。我们会一起拼单点咖啡，会在楼道里碰到时闲聊几句天气，会在公司团建时坐在一桌，不冷场，但也绝不热络。
我曾偷偷观察过他。他的微信头像是一张风景照，灰蒙蒙的山，看不出什么特色。朋友圈要么转发行业文章，要么偶尔拍一张天空或者路边的猫，配文永远是简单的几个字：“天晴了”，“一只猫”。他的世界，在我看来，就像他那单调的昵称“Z”一样，是一本合着的、封面素净的书，我从未想过能去翻阅。
可这个“等一朵云”，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，把这本书吹开了一条缝。我窥见了一点从未见过的、柔软而诗意的内里。
那一整晚，我都没睡好。脑子里反复盘旋着那四个字。
他在等谁？谁是那朵云？
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，回溯我们之间所有微不足道的细节。上个月我感冒，他默默在我桌上放了一盒药；上周开会，我发言时他好像格外专注，还点了点头；前几天中午在食堂，他端着盘子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没有坐到我旁边空着的座位上……这些平时被我忽略的、或者强行解释为“同事之谊”的瞬间，此刻都被这个暧昧的昵称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。
难道……是我？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，我的脸就有点发烫。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。既有种隐秘的欢喜，又觉得不太可能，怕是自己想多了。
第二天上班，我几乎是怀着一种上战场的心情走进办公室的。在茶水间碰到他，我低着头接水，不敢看他。他像往常一样，说了声“早”。声音平静，听不出任何异常。可我总觉得，那平静之下，藏着些什么。
我忍不住，点开他的朋友圈，去看那条动态。没有配图，只有光秃秃的一个昵称变化，显示在朋友圈顶端。下面已经有共同好友评论了：
“哟，Z老师，改名了？有情况啊？”
“等哪朵云？从实招来！”
他一条都没回复。
这种沉默，更像是一种默认，让那份暧昧的气息更加浓重了。
那几天，我的生活节奏完全被打乱了。我会不由自主地频繁点开他的微信对话框，看着那个“等一朵云”的昵称发呆。那个对话框，我们上一次聊天还停留在半个月前，内容是枯燥的工作交接。可现在，光是看着顶端这个名字，就足以让我心绪不宁。
我甚至开始研究“云”这个意象。云是飘忽不定的，是自由的，是柔软的，也是遥远的。他想表达的，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期盼吗？还是一种安静而执着的守护？
我跟我最好的闺蜜说了这事。她一听就激动了：“肯定是你啊！你名字里不是有个‘芸’字吗？谐音啊！笨蛋！”
我名字里确实有个“芸”，芸芸众生的芸。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把这个字和“云”联系起来。但经她这么一点破，我整个人都懵了。
难道……真的是我？他等的，是我这朵“芸”？
这个猜测像一颗种子，在我心里迅速生根发芽，长成了参天大树。我再看他的每一个眼神，他对我说的每一句平常的话，都仿佛被赋予了新的含义。他是不是在暗示我？他是不是在等我有所回应？
可是，万一不是呢？万一那朵云是别人，我只是在自作多情？这种不确定性，像一把小锯子，来回拉扯着我的心。一会儿觉得甜，一会儿又觉得酸涩。
那段时间，我变得特别敏感。他随口夸我一句“今天衣服挺好看”，我能回味一整天；他如果一整天没跟我说话，我又会陷入莫名的失落。我像是被悬在了半空中，上不去，也下不来。所有的情绪，都系于那个看似简单，却无比复杂的昵称之上。
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，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猜来猜去的煎熬了。我决定做点什么。
那天是周五，下班后，办公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。我看到他还在工位上，像是在整理东西。我深吸一口气，鼓起勇气走过去。心脏跳得像打鼓一样。
“还没走啊？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。
他抬起头，看到是我，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惊讶，随即笑了笑：“马上，收拾一下就走。”
我站在他旁边，手指紧张地抠着背包带子，感觉那个问题已经到了嘴边。
“你……”我顿了顿，感觉脸颊在发烧，“你那个微信名……挺特别的。”
问出来了。我终于问出来了。
他明显愣了一下，然后，脸上浮现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、混合着尴尬和一丝羞涩的表情。他低下头，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，沉默了几秒钟。
那几秒钟，对我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。我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。
他终于抬起头，目光看向我，很认真，也很温柔。
“是啊，”他轻声说，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，“是在等一朵云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像是在积蓄勇气，然后清晰地补充了三个字：
“你的云。”
时间，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。
所有的猜测、不安、忐忑、期盼，都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。像迷路的人终于看到了灯塔，像阴霾的天空突然投下一束阳光。原来，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，那些心神不宁的白天，都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。
那股一直悬在胸口的气，一下子松了。鼻子有点发酸，眼眶也有些发热。我看着他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，只是忍不住笑了起来，笑得有点傻，但特别开心。
他也笑了，如释重负，耳根都红了。
后来我们在一起了。我问他，怎么突然想起改那么个名字。他挠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，那天晚上看了一部老电影，里面有句台词说“天上有朵云，慢慢变成了她的样子”，一下子就想到我了。他说他不敢直接表白，怕连朋友都没得做，就想用这种方式，稍微暗示一下，看看我能不能发现。
“还好你发现了。”他握着我的手说，“不然，我可能就要一直等下去了。”
现在，他的微信昵称早就改回了那个简单的“Z”。但我的手机里，一直偷偷截屏保存着那个“等一朵云”的界面。那不仅仅是一个昵称的改变，那是我和他故事开始的扉页，是两颗心小心翼翼、彼此试探最终靠近的见证。
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吧。不需要惊天动地的告白，可能只是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改变，像湖面投下的一颗小石子，却在另一个人的心里，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。那朵他等待的、飘忽不定的云，最终，为他停留了下来，化成了他手心里，最温柔的一场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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