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我为这个春天设计的第十二款连衣裙,名字都想好了,就叫“玉兰知春”。
做设计师十五年,画过的设计图少说也有几千张。每完成一幅,我都会想起刚入行时的第一张设计图。那是条简单的A字裙,我战战兢兢地画了整整三天,交稿时手心都在出汗。师傅看了一眼,什么也没说,拿起红笔在腰线处改了两笔——就那么两笔,整条裙子突然就活了起来。
“衣服要能呼吸。”师傅当时这么说,“你画的不是布料,是穿衣服的人。”
这句话我记到现在。每次画设计图,我都会想象最终穿上它的人会是谁,在什么样的场合,带着怎样的心情。
就像眼前这条“玉兰知春”,我设想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,可能是个钢琴老师,或者花艺师。她应该有着温婉的气质,喜欢在周末的午后去美术馆看展,或者坐在咖啡馆的窗边看书。这条裙子要足够优雅,让她在给学生上课时显得专业又不失亲切;又要足够舒适,让她在属于自己的时间里能够自在呼吸。
画玉兰花的时候,我特意去了趟公园。早春的玉兰刚开,在还有些寒意的风里轻轻颤动。我站在树下看了很久,看花瓣的纹理,看花苞的形状,看阳光穿过半透明的花瓣时那种微妙的光泽。回来后在草稿纸上反复试验,才终于找到想要的感觉——不是完全写实的花朵,而是带着些许水墨画的意境,深浅不一的紫色渐变,像是春天清晨的薄雾。
面料的选择也费了不少心思。真丝太重,雪纺太轻,最后选了真丝绡,既有真丝的质感,又多了几分灵动。在腰部的处理上,我放弃了常见的省道,改用细密的活褶,这样既能修饰身形,又不会束缚动作。最满意的是袖口的设计,做了微微的喇叭形,边缘绣着若隐若现的玉兰花蕊,举手投足间应该会很好看。
其实每一件衣服背后,都藏着这样的故事。去年冬天那件驼色大衣,领子的弧度我改了七次才满意;前年夏天那条湖蓝色长裙,为了找到最匹配的纽扣,我跑遍了整个面料市场。
有时候朋友问我,为什么对细节这么执着。我想起多年前做过的一条婚纱。新娘是个很害羞的姑娘,试穿的时候小声问我,能不能在裙摆内侧绣上她和未婚夫名字的缩写。我连夜赶工,在层层白纱的遮掩下,绣了一对相依的鸟儿。婚礼那天,她悄悄对我说:“知道这个秘密还在,走路都觉得踏实了许多。”
从那时起,我养成了在每个设计里藏一点“秘密”的习惯——可能是内衬上一个特别的绣花,可能是口袋深处一个小小的图案,也可能是里料上一句祝福的话。这些细节外人看不见,但穿着的人知道。就像这条“玉兰知春”,我在左侧的内衬上,绣了一朵含苞的玉兰——这是独属于穿着者的小小惊喜。
设计最难的部分,永远是如何在美观和舒适之间找到平衡。再漂亮的衣服,如果让人行动不便,那就失去了意义。所以我经常把样品穿在自己身上,在工作室里来回走动,坐下、起身、弯腰,感受每一个动作时衣服的状态。助理总笑我像个自言自语的精神病人,但只有这样,才能真正理解一件衣服的脾性。
窗外天色渐暗,工作室的灯自动亮起。我保存好设计图,准备下班。明天还要和版师讨论制版细节,和面料商确认布料颜色,但此刻,就让自己沉浸在完成设计的满足感里吧。
关门的时候,我又回头看了眼屏幕上的连衣裙。淡紫色的玉兰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柔,仿佛已经等到了懂得欣赏它的人。
这条路走了十五年,从战战兢兢的新人到现在有了自己的工作室,改变的是技术和经验,不变的是每次完成设计时的那份悸动。就像师傅说的,我们设计的不是衣服,是承载着故事和情感的容器。当有人穿上它,开始新的故事,这件衣服才真正活了过来。
街灯次第亮起,我走进春天的晚风里。忽然很想念公园里那株玉兰,不知道明天再去时,会不会又开出新的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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