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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我正坐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馆，靠窗的老位置。窗外飘着细雨，玻璃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，像极了谁在无声地哭泣。服务生还记得我，给我上了惯点的拿铁，拉花是个完美的心形。她看了看我对面的空椅子，什么也没问。
就在刚才，我刷到了他的朋友圈。
照片里，他正为她庆祝生日。不，准确地说，是庆祝他们相识一周年纪念日。那家餐厅我们曾经去过三次——第一次是我生日，第二次是他升职，第三次是我们分手前的最后一次尝试挽回。现在，他带着新女友坐在我们曾经坐过的位置，桌上摆着同样的红玫瑰，连蛋糕都是那家店招牌的巧克力熔岩。
他穿着那件我送他的蓝衬衫——我曾经说过，这颜色衬得他眼睛特别亮。照片里，他正低头切蛋糕，嘴角挂着温柔的笑。那种笑容，在我们在一起的最后半年里，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。
看着那张照片，我突然想起我们第一个纪念日的情景。
那天他神秘兮兮地说要带我去个地方，结果领着我爬了六层楼梯，来到一栋老旧居民楼的天台。上去才发现，整个天台都被他布置过了——串灯在夜色里闪烁，地上铺着野餐垫，摆满了我爱吃的零食。最搞笑的是，他还试图用卡式炉给我煮泡面，结果差点把天台点着。
我们并排躺在垫子上看星星，其实城市的光污染太重，根本看不见几颗。但他指着天空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：“看见没，那颗最亮的是你，旁边那颗小的是我，我永远围着你转。”
我笑他土味情话太老套，心里却甜得像浸了蜜。
后来每年的那一天，我们都会回到那个天台。第二年他学会了煮不那么糊的泡面；第三年他带了帐篷，结果半夜下雨，我们狼狈地收拾东西逃跑；第四年…第四年我们吵架了，为了一点我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的小事。那天我在天台等到深夜，他始终没来。
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，那些细小的裂痕。
他开始忘记纪念日，而我变得越来越敏感。他说我无理取闹，我说他变了。其实现在想来，我们都没变，只是爱情在时间里慢慢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——不是永远浪漫的童话，而是需要不断缝补的寻常织物。
分手是我提的。在他连续第三个周末加班后，我平静地发了那条“我们分手吧”的微信。他回得很快，只有一个字：“好。”
没有挽留，没有追问，就像早就等着这一刻。
分手后的头三个月，我每天都会来这家咖啡馆，坐在这个位置，点两杯咖啡，然后看着对面那杯从热到凉，就像看着我们的爱情慢慢冷却。服务生从最初的欲言又止，到后来的习以为常。
有一次我好像真的看见他了——同样的背影，同样的走路姿势。我几乎是冲出去的，在街上跑得气喘吁吁，终于追上那个人时，才发现是个陌生人。他惊恐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我，匆匆走开了。
那天我在街上哭了很久，路人都绕着我走。有个小女孩递给我一张纸巾，她妈妈赶紧把她拉走了，像避开什么危险物品。
其实时间真的是良药。从第四个月开始，我不再每天都来咖啡馆了。从一周三次，到一周一次，再到偶尔路过才会进来。我开始学着一个人生活，一个人看电影，一个人吃火锅，一个人去医院——去年冬天感冒发烧，我自己去挂号输液，看着旁边有情侣陪着的女生，竟然觉得一个人也挺好，至少不用麻烦别人。
我以为我已经好了。
直到今天看见那条朋友圈。
照片继续往下翻，还有他们牵手的特写——他的手握着她的，姿势和当年握着我的一模一样。最后一张是他们的自拍，他亲吻她的脸颊，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。
真奇怪，看到这些照片，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心痛。更多的是一种恍惚——仿佛看见平行时空里的我们，如果当初没有分开，也许现在庆祝纪念日的就会是我们。
但我知道，那只是错觉。即使没有分开，我们也不是从前的我们了。
窗外的雨停了。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来，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，喝完了最后一口。那个心形拉花早就糊掉了，但味道还是一样香醇。
服务生过来收杯子，轻声问：“今天还是记在账单上吗？”
我摇摇头：“这次现金结账。”
走出咖啡馆时，手机又响了。还是那个倒数日应用——“分手第两百三十七天”。我站在路边，认真操作手机，删除了这个计数。然后重新下载应用，新建了一个事件——“一个人的第一天”。
我知道明天醒来，这个数字会变成“一个人的第二天”，然后是第三天、第四天…直到有一天，我不会再数着日子生活，直到有一天，当别人问起我单身多久了，我需要想一想才能回答。
也许我还会难过，但不再是因为失去他，而是因为告别了那个曾经那么认真爱过他的自己。
往前走的时候，我忽然想起天台上的那些星星。其实城市里一直都能看见星星，只是我们习惯了灯光太亮的地方，忘了只要多等一会儿，等眼睛适应了黑暗，总能找到那些微弱却坚定的光点。
就像现在，我知道需要时间让眼睛适应一个人的生活。但总会适应的，总会看见光的。
就像此刻雨后初晴，整条街都在发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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