超人文章
我们是相亲认识的。介绍人说，他是个踏实过日子的。第一次见面，他确实话少，大部分时间在听我说，偶尔点头，露出浅笑。送我回家时，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他突然说：“你说话的样子，让人心里暖和。”
就是这句话，让我决定嫁给他。
婚礼上，他紧张得手都在抖，却紧紧握着我的手，在我耳边说：“我会对你好一辈子。”那时我相信，真的相信。
婚后的日子像泡在温水里，不烫不冷，刚刚好。他按时上下班，工资卡交给我保管，周末陪我看电影，记得我不吃香菜。所有人都说我嫁对了人，包括我自己。
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？
大概是第三年吧。他升了部门经理，应酬多了，回家晚了。起初我还等他，在沙发上等到睡着。后来不等了，因为就算他回来，我们也无话可说。
他有了个助理，叫林小雨。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，是他半夜在阳台打电话。声音很轻，但我还是听见了：“小雨，这个方案你再改改。”
我站在窗帘后，看着他背影。月光洒在他身上，那么专注，那么耐心——这种耐心，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。
后来，“小雨”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。
“小雨很细心，提醒我带胃药。”
“小雨做的PPT很清晰。”
“小雨说这家餐厅不错，改天我们去试试？”
每次他提起“小雨”，眼睛都会亮一下，像夜空中突然划过的流星，短暂，但耀眼。而我，已经很久没让他眼睛亮过了。
我开始注意这个素未谋面的“小雨”。从他的只言片语里，我拼凑出她的形象：二十五六岁，短发，爱笑，工作拼命，会在他咖啡里偷偷加蜂蜜因为他总熬夜胃不好。
多贴心啊。我讽刺地想，却发现自己连讽刺的力气都没有。
最刺痛我的，是上个月他生日。
我提前一周订了他最爱的那家餐厅，买了新裙子，做了头发。生日那天，他却打电话说临时要见客户。
“很重要吗？”我问，声音有点抖。
“嗯，关系到下个季度的业绩。”他顿了顿，“你自己吃吧，别等我了。”
我坐在餐桌前，看着一桌子菜慢慢变凉。晚上十点，他回来了，身上有淡淡的酒气，但心情很好。
“谈成了？”我问。
“差不多了，多亏小雨，她帮了大忙。”他脱着外套，随口问，“你吃过了吗？”
我看着他的背影，突然很累。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累。
“吃了。”我说。
其实我没有。但我已经不想告诉他了。
昨天，我整理书房，无意间看到他落在家里的备用手机。鬼使神差地，我点开了微信。
置顶的聊天，不是我。
是“小雨”。
我一条条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。工作，全是工作，没有任何暧昧的字眼。可是，他们的对话那么流畅自然，他会发“辛苦了”，她会回“应该的老板”；他提醒她记得吃晚饭，她说“你也是别又胃疼”；他们讨论项目到深夜，互道晚安。
那么默契，那么合拍。
我突然明白了。我不在意的从来不是“小雨”这个人，而是陈默只有在和“小雨”说话时，才有的那种活力。那种对工作、对生活的热情，曾经他也对我有过，现在却消失了。
我们之间，不知从何时起，只剩下机械的日常：
“水电费交了吗？”
“交了。”
“明天你妈生日，礼物买好了。”
“好。”
再无其他。
昨晚，我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。他吃得很香，连夸手艺有进步。
“最近工作顺利吗？”我问。
他愣了一下，似乎惊讶于我突然问这个。“还行，老样子。”
“那个小雨，还跟着你干吗？”
“嗯，她能力不错，可能下个月升主管。”他说得自然，没有任何遮掩。
看，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。没有出轨，没有背叛，甚至没有任何越界。可正是这种“清白”，让我连发作的理由都没有。
我成了什么？成了这个家的管理员，他生活的后勤部长，一个不需要交流思想、分享悲喜的“合伙人”。
吃完饭，他照例去书房处理工作。我收拾完厨房，坐在客厅沙发上。时钟指向九点，这个时间他通常在和“小雨”讨论工作吧？通过邮件、微信、电话，他们共同为一个目标努力，分享解决的喜悦和受阻的焦虑。
而我，只是在他回家时，接过他脱下的外套，问他明天想吃什么。
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，中间却像隔了一片海。他背对着我，呼吸均匀，可能已经睡了，可能在想工作，总之，不会在想我。
上周，我翻出结婚时的录像。画面里的他看着我，眼睛那么亮，满是笑意。现在的他，看我时眼神是平的，没有波澜，像看一件熟悉的家具。
昨天我去买菜，路过婚纱店，橱窗里模特穿着洁白的婚纱。我站了很久，想起五年前，我也曾穿着这样的裙子，走向我以为的幸福。
现在，婚纱依旧雪白，我的心却蒙了尘。
前天晚上，我鼓起勇气说：“我们聊聊吧。”
他从手机里抬起头，“聊什么？”
“随便什么，工作，生活，或者……我们。”
他放下手机，看起来想努力配合，“好啊，聊什么？”
我却突然语塞。要聊什么呢？聊你为什么不再和我分享心情？聊我为什么觉得离你越来越远？聊那个“小雨”为什么能见到我见不到的你？
所有这些话堵在喉咙里，最后变成一句：“没事了，你看手机吧。”
他如释重负，重新拿起手机。
那一刻，我知道，有些东西真的不一样了。
我还是会准备早餐，洗他的衬衫，记得他父母的生日。他依然会把工资给我，在我生病时送我去医院，参加必要的家庭聚会。
在所有人看来，我们仍是恩爱夫妻。
只有我知道，在这个三个人的故事里，没有出轨，没有小三，我却实实在在地成了那个多余的人。那个在他和“她”精彩世界之外的人。
我们的婚姻像一间房子，外观完好，内里却已空空荡荡。我站在门口，看着曾经装满爱和承诺的房间，现在只剩下回音。
而最让我难过的，是我甚至不知道从哪一刻起，我们开始迷了路。就像你握在手里的沙，不知道是哪一秒开始，悄悄从指缝溜走的。
等发现时，已经所剩无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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