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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夏天特别热，表叔叫我给他帮忙，说一天给八十块钱。我心想反正放假，赚点零花钱也好。表叔的摊子就在步行街口，人流量特别大。他那辆小推车擦得锃亮，上面挂着“鲜榨甘蔗汁，绝无添加”的牌子，旁边堆着二三十根削了皮的甘蔗，看着确实挺诱人。
第一天去，表叔教我怎么操作。那台榨汁机是二手市场淘来的，表面锈迹斑斑。表叔说不用洗太干净，“有点锈迹显得更真实”。甘蔗都是从批发市场进的最便宜的货，有些已经发红变质了。表叔教我把坏的地方削掉，“只要没烂透都能用”。
最让我吃惊的是，表叔从车底下拎出来一个大塑料桶，里面是半透明的糖水。“这是秘方，”他神秘地笑笑，“一斤甘蔗汁兑三两糖水，口感才好。”我问这是什么糖水，他说是白糖、甜蜜素和香精勾兑的，“成本低，效果好啊”。
每天早上出摊前，我们要准备“原料”。先把变质的甘蔗削一削，然后开始榨汁。真正的纯甘蔗汁颜色偏暗，味道也没那么甜。但兑了糖水之后，颜色变得鲜亮，甜度刚刚好。表叔说：“纯甘蔗汁又贵又不好喝，这样兑了之后，一杯能多赚三块多。”
卫生问题就更别提了。收钱找钱的手直接抓甘蔗，抹布擦完机器又擦杯子。有次一只苍蝇掉进糖水桶里，表叔随手捞出来，说“糖水浓度高，细菌活不了的”。晚上收摊时，剩下的甘蔗汁倒进桶里，第二天继续卖。我问会不会坏，表叔说：“加了这么多糖和防腐剂，想坏都难。”
我记得特别清楚，七月中旬的一个下午，有个妈妈带着小女孩来买甘蔗汁。小女孩大约四五岁，扎着两个小辫子，眼睛亮晶晶的。她捧着杯子喝得可开心了，还对她妈妈说：“这个比糖果好吃多啦！”那一刻，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。
第二天，我看见那个小女孩又来了，但她妈妈没买，说昨天喝完拉肚子了。表叔立刻说：“肯定是吃了别的东西，我的甘蔗汁绝对新鲜。”等她们走后，表叔对我说：“小孩子肠胃弱，喝什么都可能拉肚子。”
还有一次，一个老奶奶每天都来买一杯，说是给生病的老伴补充维生素。她总是笑眯眯地说：“这个天然，比吃药强。”我几次想告诉她真相，可看着表叔在旁边，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。
最让我难受的是八月底的一天。那天下着毛毛雨，生意不太好。傍晚时分，一个外卖小哥停下来买了一杯，仰头就喝完了。他擦擦嘴说：“这天真热，喝这个最解渴了。”他骑电动车离开时，我注意到他的外卖箱上贴着他女儿的照片，下面写着“爸爸努力挣钱供你上学”。我突然想到，也许他省下买饮料的钱，就是为了给女儿多买本练习册。
那天晚上收摊后，我跟表叔说不想干了。表叔愣了一下，然后多给了我两百块钱，说：“知道你心里不舒服，但这就是生意。我们不这么做，别人也会这么做。”
从那以后，我再也没去过那个摊子。甚至看到街边任何卖现榨甘蔗汁的，都会绕道走。有时候我会想，那个拉肚子的小女孩怎么样了？那个老奶奶的老伴喝了对身体好不好？那个外卖小哥如果知道真相，会不会很失望？
现在每次路过步行街，还能看见表叔的摊子前围满了人。生意似乎比以前更好了，他还雇了个帮手。偶尔我们对视一眼，他都会迅速移开目光。我知道，我们心里都装着同一个秘密。
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代价吧——你终于看清了这个世界的一些真相，却发现自己无力改变。唯一能做的，就是守住自己的底线，哪怕这底线在别人看来是多么微不足道。
所以朋友们，如果你们真想喝甘蔗汁，要么自己买根甘蔗回家榨，要么就去信誉好的店铺。街边那些看起来太完美的东西，往往都藏着你不愿知道的秘密。生活已经够难了，别再让一杯掺假的甘蔗汁，偷走你本就不多的信任和健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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