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切转变,都源于三年前那个春节。
那年我二十八岁,在外打拼六年,好不容易坐上了项目主管的位置。春节回家,发现村里又冷清了些。王婶见到我直叹气:“小斌啊,你看我家这些土鸡蛋,比超市的香多了,可人家嫌样子不好看,卖不上价。”她儿子在朋友圈试着卖过,但零零散散不成气候。
正月初五,我去看望独居的李奶奶。八十多岁的她非要给我炒个鸡蛋,从柜子里摸出个小布包,一层层打开,里面是攒的几十块钱。那一刻,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——我们这些年轻人都在外头追逐所谓的梦想,却让守着最宝贵资源的老人过得这么艰难。
晚上睡不着,我翻看手机,发现朋友圈里城里朋友都在找“原生态”农产品。我突然意识到,村里的“土货”在城里其实是“宝贝”,只是缺少一座桥梁。
接下来的半个月,我像着了魔一样,把周边几个村跑了个遍。张叔家后山的野茶树,几十年没人打理,还在顽强地生长;刘哥养的土蜂,产的蜜浓得能拉丝;还有那些被遗忘的老品种红薯,甜得像记忆中童年的味道。
最打动我的是赵大爷。他听说我想帮大家卖东西,拉着我去看他窖藏的山茶油。“这油啊,得霜降后摘果,人工剥壳,低温压榨,存上一年才是最好的。”他边说边打开一坛,清亮的油脂在阳光下泛着金光,“现在年轻人嫌麻烦,都买现成的,可那些哪有这个香?”
回到城里上班,我再也静不下心来。看着PPT上那些增长曲线,我想的是赵大爷的山茶油如果能卖出去,他能多收入多少;想着王婶的土鸡蛋如果能被认可,她就不用为孙子的学费发愁。
一个月后,我递交了辞呈。领导很惊讶,同事觉得我疯了——放弃二十多万的年薪,回农村“卖土货”?我妈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,只说了一句:“想清楚就行,累了就回家。”
回到村里,我在老家腾出间屋子当办公室,买了台二手的真空包装机,开始了我的创业之路。
第一单生意是帮王婶卖土鸡蛋。我在朋友圈详细介绍了这些鸡蛋的来源——吃谷子菜叶的走地鸡,每个鸡蛋都小而结实。没想到,城里的朋友反响热烈,两百个鸡蛋两天卖光。王婶数着六百多块钱,笑得合不拢嘴:“这比卖给贩子多了一倍呢!”
但困难接踵而至。夏天给城里客户送蜂蜜,因为包装不专业,路上漏了好几瓶,我只能自己掏钱赔给客户;第一次大批量收购山茶油,没经验,被掺了次品,损失了好几千;最头疼的是物流,村里的快递点下午四点就关门了,为了赶发货,我经常要开车到镇上寄件。
记得去年秋天收金丝皇菊,那几天连着下雨,我和几个老乡抢收,浑身湿透。晚上在院子里一朵朵挑选、烘干,连续熬了三个通宵。当看到烘干后的菊花依然保持金黄完整,在开水里重新绽放时,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。
慢慢地,我摸索出了门道。和县里的食品厂合作,改进包装;建立严格的质量标准,每批货都留样;把村里几个年轻人拉进来,教他们拍照、写文案、处理订单。我们还注册了商标,设计了统一的包装,让这些“土货”看起来既原生态又有品质。
去年,我们尝试把赵大爷的山茶油做成小包装的礼品套装,配上检测报告和原产地照片,一下子在年货市场火了。光是那个春节,就帮村里卖出去两千多斤山茶油,赵大爷一个人就增收一万多。他拿着钱,手都在抖:“我这把年纪了,还能靠这双手挣钱……”
更让我感动的是,村里几个在外打工的年轻人看到希望,陆续回来了。小军原来在电子厂,现在负责我们的电商运营;春梅学过设计,帮我们做包装和宣传。我们不再是单打独斗,而是一个小小的团队。
今年春天,我们联合周边五个村,成立了合作社,统一标准、统一品牌、统一销售。县里也很支持,给我们提供了创业贷款和培训机会。
站在村里的老槐树下,看着合作社新挂的牌子,我想起这三年的点点滴滴。从一个人到一群人,从几单生意到稳定的客户群,从被质疑到被认可——这一切都证明了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。
乡村振兴不是一句口号,而是千千万万个像我这样的普通人,回到生养自己的土地,用新的眼光发现它的价值,用新的方法激活它的潜力。我不再是那个在城市里焦虑不安的上班族,而是在家乡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和价值。
这条路还很长,但每一步都走得踏实。因为我们卖的不仅是农产品,更是一种信任,一种记忆,一种让乡村重新焕发生机的希望。而这一切,都源于三年前那个春节,我决定留下来,为家乡做点什么的初心。
未经允许不得转载:超人文章 » 内容均为网友投稿,不排除杜撰可能,仅可一观。
超人文章
热门排行
阅读 (148)
1市场调研助理:协助项目的问卷整理阅读 (139)
2在跨境电商做选品:从踩坑滞销到爆单的选品逻辑阅读 (116)
3学钢琴 3 年:从识谱困难到登台表演阅读 (110)
4因为小事吵架冷战,他先发来 “想你了”阅读 (110)
5面包厂工人:给刚出炉的面包贴生产日期标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