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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存钱干啥？”我逗她。
她眼睛亮亮的：“存起来，将来有用。”
就这样，我们开始了打工的日子。第一份工是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，我调奶茶，她收银。那会儿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，店里空调时好时坏，一站就是八个小时。我的白T恤总是汗湿了又干，干了又湿，留下深深浅浅的盐渍。晓雯更辛苦，要一直站着，还要保持微笑。晚上下班，她的脚总是肿的，我就在回学校的路上背她一段。
“重不重？”她趴在我背上问。
“轻得很，”我说，“还能再背五十年。”
她轻轻捶我肩膀，笑声落在夏夜的风里。
我们有个共同的存折，封皮是天空蓝的，晓雯说这叫“梦想蓝”。每次发工资，我们第一时间就去银行，看着柜台阿姨把数字敲进去。那一串数字慢慢变长，像我们悄悄生长的未来。
2800块——那是我们第一次去看房子。中介带我们看的是一个老小区的一室户，墙皮有些剥落，但阳光很好，晓雯站在窗前说：“这里可以放张书桌。”那一刻，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“家”。
为了多存点钱，我们又找了夜班的工作——在24小时便利店。我上半夜，她下半夜。交接班时通常是凌晨两点，店里安静得能听见冰柜的嗡嗡声。她会给我带她自己做的夜宵，有时是煮糊的饺子，有时是咸得过分的炒饭。我们就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小塑料椅上，分享这份笨拙的温暖。
“困不困？”我问她。
她摇摇头，靠在我肩上：“跟你在一起，就不困。”
存折上的数字艰难地爬升着。5000、8000、10000……每到一个整数，我们都会小小庆祝一下——去那家牛肉面馆，这次加两个蛋。
有一个月特别难。晓雯生病花了一笔钱，又赶上房租涨价，存折上的数字不增反减。那段时间，我们互相打气的方式变了——她总说“今天店长夸我理货理得好”，我总说“今天我调的奶茶卖得特别快”。我们都绝口不提那个越来越远的买房梦，但心里都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。
转折来得意外。我在便利店夜班时，有个醉汉闹事，我处理得妥当，避免了店铺损失。公司给我发了2000元奖金。那天早上，我一路跑回我们租的小房间，把信封拍在桌上。晓雯看着那些钱，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——那是我们第一次单笔存入这么多钱。
“够了，”她哭着笑，“首付够了。”
我们终于攒够了那个小房子的首付。签合同那天，两个人手都是抖的，名字签得歪歪扭扭。拿到钥匙的那一刻，晓雯把钥匙紧紧攥在手心里，攥得钥匙齿都印进了肉里。
房子很小，装修很简单，但我们有自己的家了。入住第一晚，我们坐在地板上，背靠着光秃秃的墙，晓雯把头靠在我肩上。
“还记得在奶茶店打工的时候吗？”她轻声说，“你手上全是洗不掉的奶茶味。”
“记得，”我说，“你也总是站得脚肿。”
我们都不说话了。窗外是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，而我们有了一盏属于自己的。
现在，七年过去了。我们已经不住在那个小房子里，换了大一些的。但那本天空蓝的存折还留着，偶尔翻出来，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存取款记录，那些一起打工的日子就都回来了——汗湿的T恤、凌晨的便利店、她肿着的脚、还有牛肉面里多加的那个蛋。
前几天整理旧物，晓雯翻出那本存折，指着最后一笔存款说：“你看，这是买沙发的那笔钱。”
我接过来看，确实，在买房之后，还有几笔小的存款。
“其实那时候，”她说，“首付还差一点点，我偷偷跟家里要了三千块，混在工资里存进去了。怕你知道了有压力，一直没告诉你。”
我愣住了。这么多年，我一直以为是我们完全靠自己的双手挣来了第一个家。
“那三千块，”她笑了笑，“是我妈给我的嫁妆。”
窗外的阳光照进来，就像第一次看房那天一样好。我想起那些一起打工的日日夜夜，想起她趴在我背上问“重不重”，想起凌晨便利店门口那份咸得过分的炒饭。原来爱情从来不是两个人要完全平等地付出，而是你心甘情愿地给，我满心欢喜地收，然后在多年后的某个午后，笑着说出那些藏在岁月里的小秘密。
那些一起存下的钱，最后变成了一个家。而比家更坚固的，是愿意一起存钱的决心。现在想来，我们存的哪里是钱啊，分明是一点一点、笨拙又坚定地，存下了整个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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