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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听，心里咯噔一下。老头子前年中风，瘫在床上，每个月吃药都要干把块。听说现在医保能多报点，这可是大事。我连围裙都没解，揣上身份证和医保本就往村委会跑。
村委会院里已经围了十来个人。中间站着个穿白衬衫黑裤子的年轻人，梳着油光光的头，旁边还有个女的在发宣传单。那年轻人拿着喇叭说：“我们是市医保局的，现在推行新政策，可以把往年没报的药费补报回来。机会难得，就今天一天！”
我心里盘算着——老头子这两年的药费单子我都收着呢，要是真能报回来，少说也有万把块。正想着，隔壁的老张头已经凑上去问了：“同志，我老伴去年住院花的三万八能报不？”
那年轻人笑得特别亲切：“能！怎么不能！我们这新政策就是照顾老病号。不过要先交手续费，按报销金额的10%收，到时候直接从报销款里扣。”
10%？我心里快速算了算——要是能报一万，就得交一千。这数目不小啊。
这时候，那女工作人员开始挨个登记。轮到我的时候，她特别热情：“大娘，您家什么情况？”我一五一十说了老头子的病。她眼睛一亮：“中风病人正好在重点照顾范围！估计能报不少，把单子都拿来看看。”
我回家取来那个铁盒子，里面整整齐齐收着这两年所有的药费单、检查单。那女的翻着单子，嘴里啧啧作响：“这么多，初步估算能报一万五左右。”
一万五！我手都有些抖了。老头子的药快断了，正愁下个月的钱呢。
“手续费要一千五。”她说，“今天交齐，下周钱就到账。”
一千五...这几乎是我家现在全部的积蓄了。我犹豫着，手在口袋里捏着那张存折。
这时，我看见村西头的刘奶奶已经交了钱，领到了一张盖红章的回执。那年轻人还在喇叭里喊：“名额有限，只剩最后五个了！”
王大姐捅捅我后背：“快交吧，错过了就没了。我都交了两千呢！”
我的心怦怦跳。想着老头子躺在床上难受的样子，想着药店里催了好几次的账...一咬牙，我跑回家拿了存折，去镇上信用社取了一千五百块钱。
回来交钱的时候，手都是抖的。那女的给我开了收据，盖着“市医保局专用章”的红印。“下周三，钱直接打到您存折上。”她笑得真好看，“大娘，您就放心吧。”
接下来那几天，我天天看日历。周二晚上，我一夜没睡踏实，天没亮就醒了。周三一整天，我往镇上信用社跑了三趟，查账，没有。周四，还是没有。
我心里开始发毛，跑去问王大姐。她说也没到账，但相信政府不会骗人。周五，我实在坐不住了，直接去了县医保局。
工作人员听我说完，脸色就变了：“大娘，我们最近根本没派人下乡办这个业务，您可能遇上骗子了。”
我当时就感觉天旋地转，扶着墙才没摔倒。一千五啊！那是我和老头子省吃俭用攒下的，是老头子的救命钱！
我跌跌撞撞回到村里，才知道上当的不止我一个。老张头被骗了三千八，王大姐两千，刘奶奶一千...我们十几个人加起来，被骗了两万多。
王大姐坐在我家门槛上哭：“那是我给孙子攒的学费啊...”老张头蹲在墙角，一根接一根抽烟，不说话。刘奶奶气得血压升高，躺倒了。
最难受的是晚上。我给老头子喂药，他迷迷糊糊问：“报销的钱...快下来了吧？”我眼泪唰就下来了，不敢告诉他实情，只说：“快了，就快了。”
那之后，我报了警。警察来了，做了笔录，说会尽力追查，但希望不大。那些骗子用的都是假身份，留下的电话打不通，公章也是假的。
有一个细节我一直忘不了——交钱的时候，我看见那个女工作人员的手，白白嫩嫩的，指甲上还涂着淡粉色的油。当时就觉得，这手不像常坐办公室的，倒像是...可现在想起来已经晚了。
这件事过去半年了，钱肯定追不回来了。现在村里大喇叭天天广播，提醒大家防诈骗。村委会也贴了告示：任何上门收费的都是骗子。
我有时还会做噩梦，梦见老头子问我：“药钱哪来的？”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。其实后来，是儿子从外地寄钱回来，才解了燃眉之急。我一直没敢告诉儿子被骗的事，怕他在外担心。
现在想想，骗子就是抓住了我们的软肋——需要钱治病，又不太懂政策。他们装得太像了，说话一套一套的，还有模有样地登记、开收据。我们这些老人，一辈子在田里干活，哪见过这阵势？
如果...如果当时我能多个心眼，先给县里打个电话问问；如果我没那么着急，等孩子在家的時候再说；如果...可惜世上没有如果。
我只想用自己的教训提醒大家：天上不会掉馅饼，好事来得太容易，一定要擦亮眼睛。特别是关系到钱的事，再麻烦也要通过正规渠道核实。别像我一样，等上当受骗了，才追悔莫及。
现在每次路过村委会，我心里都揪一下。那一千五百块钱，就像一根刺，永远扎在了我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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