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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工的辛苦:背着工具包爬楼梯,帮住户解决漏水问题

    我是一名水工,干了快二十年了。你要是问我这活儿累不累,苦不苦,我只能笑笑。累是真累,苦也是真苦,但每次帮人家把漏水的问题解决了,看到他们松一口气的样子,我这心里头,就又觉得什么都值了。

    我每天的工作,就是从背上那个十几斤重的工具包开始的。那是个绿色的,帆布的大包,边角都磨得发白了,里面沉甸甸的,扳手、管钳、生料带、各种型号的密封圈、堵漏灵……家伙事儿一应俱全,就像我打仗的武器。背上它,我的这一天就算正式拉开了序幕。

    而这一天里,最寻常,也最让我这老胳膊老腿发怵的,就是爬楼梯。现在的老小区还很多,没电梯是常事。今天这户报修,说是六楼,厨房水管哗哗漏水,楼下都成水帘洞了。我抬头望了望那高高的楼梯口,深吸了一口气,把工具包的带子往肩上又紧了紧,开始往上走。

    一层,两层,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特别重。那工具包压在背上,一开始还不觉得,爬到三楼,分量就显出来了。它不光是沉,还随着你的步子一下一下地往下坠,带子勒得肩膀生疼。汗开始从额头上冒出来,顺着鬓角往下流,后背也渐渐湿了,粘在工服上,凉飕飕的。到了四楼拐角,我得停下来,手扶着栏杆喘口气。楼道里的窗户开着,能看见外面别的楼阳台晒着的衣服,在风里轻轻晃着。我就靠着那儿,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,缓个半分钟。有时候会碰上下楼买菜回来的大爷大妈,他们会说:“师傅,辛苦啊,又往上爬呢。”我就摆摆手,笑笑说:“没事儿,习惯了。”

    是啊,习惯了。可这习惯,是用了多少年的腰酸背痛换来的。我记得有一年冬天,也是这么一栋老楼的七楼,水管冻裂了。我爬上去,棉袄里面全是汗,外面是冷的,里面是湿热的,那滋味真不好受。可你不能慢,水不等人,多流一分钟,人家的损失就大一分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到了六楼,敲开门,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着急忙慌地把我迎进去,嘴里不住地说:“师傅你可来了,快看看,这怎么办啊,水都滴到五楼王奶奶家天花板了!”厨房里,洗菜盆下面的水管接头果然在喷着细密的水柱,地上已经积了一滩水,老太太正用几个盆轮流接着。

    我赶紧放下包,那股子沉甸甸的感觉一离开肩膀,整个人都好像轻了几斤。也顾不上歇,我蹲下身,先让老太太把总阀门关了。水流瞬间小了下去,只剩下管道里残余的一点滴答声。地上都是水,我也没地方垫,就直接跪在了那片水渍里,凑过去仔细看。冰凉的、带着铁锈味的水,很快就浸透了我的膝盖。

    是接头的老化垫圈彻底完了。我从工具包里找出匹配的新垫圈,又拿出扳手。那个位置特别别扭,在橱柜最里面的角落,身子得扭成一个很奇怪的角度才够得着。胳膊伸进去,活动不开,全凭手腕的力量。拧下旧接头的时候,残留的水劈头盖脸地溅了我一身,我也顾不上擦。拆旧、清理螺纹、缠上生料带、换上新垫圈、再一点点拧紧……每一个动作都得特别小心,劲儿大了怕把老管子拧崩了,劲儿小了又怕封不严实。

    那十几分钟里,我的世界就只剩下那一个小小的漏水点。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,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呼吸声,和工具与金属管件接触时发出的、细微的咔哒声。老太太就站在我身后,我能感觉到她紧张的目光。这种时候,我心里反而特别平静,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,像做一台精细的手术。

    终于,所有部件都复位了。我让老太太慢慢打开总阀门一点,心也跟着提了起来,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接头。水过来了,压力恢复了,接头处干干净净,一滴水珠也没有了!

    “好了,阿姨,不漏了。”我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老太太简直不敢相信,凑过去看了又看,用手摸了又摸,干燥的。她脸上的皱纹一下子舒展开来,像是阴天里忽然出了太阳,连声说:“太好了!太好了!师傅,你真厉害!可算解决了,我这心一直悬着呢!”

    她忙着去给我倒水,又非要洗个苹果给我。我看着她在厨房里不再束手束脚、来回走动的样子,看着她那份打心眼儿里透出来的轻松和高兴,我膝盖上湿漉漉的冰凉,肩膀上被勒出的红痕,还有刚才爬楼的气喘吁吁,好像一下子都被熨平了。

    我接过她递来的水,是温的,喝下去,一直暖到心里。她又开始念叨,说儿子女儿不在身边,要不是我们这些师傅,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说着还要去拿钱,说要额外给我点辛苦费。我赶紧拦住了:“阿姨,不用不用,这都是分内的事,工单上都有价格的。”

    收拾好工具,重新背上那个包。下楼的时候,步子好像比上来时轻快了不少。虽然肩膀还是被勒着,但心里是舒坦的。这份工作,说到底,不是修管子,是“修”人的心。家里漏水,对于住家过日子的人来说,是天大的烦心事,意味着麻烦、损失和不安。而我们去了,把它弄好,带走的不仅是水渍,更是那份焦虑。

    这就是我的工作,一个普通水工的一天。日复一日,背着沉重的工具包,爬着数不清的楼梯,钻进潮湿的角落,跪在或脏或凉的地上。我的手上满是老茧,指甲缝里常常洗不干净油污,工服上也总是带着各种说不清的味道。

    但我知道,在这座城市的千万扇窗户后面,有我流过汗的痕迹。我拧紧的每一个螺丝,堵住的每一个漏点,都连接着一个家庭的安宁。当夜晚来临,万家灯火亮起,每一扇透着温暖光线的窗户后面,都有平静而干燥的生活在继续。那里没有让人心烦的滴水声,这就够了。

    我的工具包依然很沉,楼梯也依然很高。但只要还有需要我的人家,只要那通报修电话响起,我依然会把它背上肩,一步一步地,向上爬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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