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去年秋天,我被公司派到南方一个地级市出差,参加一个行业会议。临出发前,经理特意交代,会上要给重要客户展示的那几份技术方案和合同草案,必须用彩色激光打印,效果才够专业、够清晰。我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,心想这年头,满大街都是图文广告店,还能被这点事难住?
到了地方,入住酒店,一切顺利。第二天下午就是会议,我上午就把所有电子文档都整理好了,存在U盘里,也备份在了手机和邮箱。下午三点多,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,就跟同事打了个招呼,出门去找打印店。
酒店前台的小姑娘很热情,告诉我出门右拐,走过两个红绿灯,有个商业街,里面应该就有。我道了谢,溜溜达达就过去了。秋天的太阳还挺晒,走了十来分钟,果然看到一条不算太繁华的商业街,两边开着各种小店。我睁大眼睛搜寻着“复印”、“打印”、“图文广告”之类的招牌。
走了大半条街,愣是没看到一家。心里有点嘀咕,这地方看着也不偏啊,怎么连个打印店都没有?正想着,看见街角有个小卖部,门口坐着个摇扇子的老大爷。我赶紧过去,递了根烟,客气地问:“大爷,请问这附近有能打印文件的地方吗?彩打的。”
大爷眯着眼,用扇子往斜对面一条更窄的小巷子一指:“那头,往里走个几十米,好像有一家。”
我顺着方向看过去,那条巷子有点阴暗,两边墙壁斑驳,看着不像有正经店铺的样子。但时间不等人,我也没多想,道了谢就钻了进去。
巷子确实不深,走到头,右手边有个很小的门面,卷帘门半拉着,门口连个招牌都没有,就玻璃门上用红色贴纸歪歪扭扭地贴着“复印打印”四个字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我心里打了个突,这地方……能行吗?但环顾四周,确实没别的选择了。我弯腰从卷帘门下钻了进去。
店里很暗,只有一盏节能灯发出惨白的光。面积很小,顶多五六平米,靠墙摆着一台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复印打印一体机,型号很老,旁边散乱地堆着些纸张。一个四十多岁、穿着跨栏背心、身材微胖的男人正靠在椅子上玩手机,见我进来,抬了抬眼皮。
“老板,打印。”我开口道。
“嗯,打什么?黑白的彩色的?”他放下手机,慢悠悠地站起来。
“彩色的,有几份文件,比较重要,要效果好点的。”我一边说,一边掏出U盘。
他接过U盘,插在电脑主机上——那台电脑的显示器还是那种大屁股的,开机声音嗡嗡响。他点开文件,粗略地翻了翻:“哦,彩打啊,行。”
“多少钱一张?”我多了个心眼,先问价。
他操作着鼠标,头也没回:“打完算。”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这不像做生意的套路啊。通常不都是明码标价吗?我坚持问:“老板,您先说个价,我心里好有数。”
他这才转过头,脸上没什么表情:“彩打,三块。”
三块?我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,我在公司楼下常去的那家图文店,彩色激光打印也就一块五一张,这里居然翻了一倍。但转念一想,这地方偏僻,可能成本高,而且我急着用,贵点就贵点吧,只要效果好。我那份方案加起来大概二十页左右,也就六十块钱,还能接受。
“行,那你打吧,要清晰,颜色要正。”我叮嘱道。
他没再说话,开始操作机器。机器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响声,听着就让人不放心。打印出来的第一张,他拿起来瞟了一眼,就递给了我。
我接过来一看,心就凉了半截。颜色明显发暗,有些细节的地方甚至有点模糊,完全达不到我要求的“专业、清晰”的效果。这要是拿去给客户看,非得砸锅不可。
“老板,这效果不行啊,太模糊了,颜色也不对。能不能调一下?”我皱着眉头说。
他一副“我就这条件”的样子:“机器就这样,打出来都这效果。”
我有点急了:“那不行,我这是给重要客户看的,必须清晰。你这机器是不是该维护了?或者有没有好一点的机器?”
他摇摇头,语气开始有点不耐烦:“没有,就这一台。你要觉得不行,就别打了。”
这话把我噎住了。眼看会议时间越来越近,我再出去找别家,万一找不到或者更远,肯定来不及。我深吸一口气,试图商量:“老板,你再试试,把分辨率调高一点行不行?钱我可以照付。”
他重新坐回椅子上,拿起手机,语气硬邦邦的:“调不了。你要打就打,不打就走。”
那种被拿捏住的感觉,瞬间涌了上来。我就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,明知道是坑,也得往下跳。时间、地点、需求,所有因素都让我处于绝对的劣势。
“打吧打吧。”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。没办法,任务必须完成。
他这才重新起身,慢吞吞地继续打印。整个过程,我们俩再没有任何交流。只有那台破机器“嘎吱嘎吱”的噪音,和我心里越来越强的憋闷感。每一张纸吐出来,我都觉得像是一张钞票被撕掉了一个角。
终于,所有文件都打完了。他粗略地理了理,也没装订,直接递给我。“一共二十六张,彩打,三块一张,七十八块。”
二十六张?我明明记得是二十页出头。我拿过来快速数了一遍,果然,他连我U盘里一个只有一页的、无关紧要的会议通知也给我打出来了,而且打了不止一份!这明显是故意凑数多收费。
我压着火气:“老板,这个通知打一份就行了,你怎么打了好几份?而且这个不算在主要文件里。”
他把眼一瞪:“你U盘里的文件,打开了,默认就是都要打!我哪知道你要打哪个不要打哪个?机器过了纸就要算钱!”
“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?”我的火气也上来了,“你打之前不能问我一声?”
“我没那闲工夫!七十八,给钱!”他手一伸,语气蛮横,那个小小的、昏暗的店面,此刻仿佛成了他的独立王国,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。
我看着他那张油盐不进的脸,又看了看手里那叠效果堪忧、还被强行多算页数的文件,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顶在喉咙口。跟他吵?浪费时间,还可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。认栽?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。
僵持了大概十几秒,我最终还是掏出了手机,扫了他桌上那个脏兮兮的收款码。当“支付成功”的提示音响起时,我感觉自己的脸都在发烫。我一把抓过那叠文件,头也不回地弯腰钻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小店。
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有点疼。我站在巷子口,看着手里这叠花了七十八块买来的“教训”,心里五味杂陈。钱不多,但那种明摆着被人欺负,却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头的感觉,真的太糟糕了。我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,灰头土脸,满心挫败。
回到酒店,同事看我脸色不对,问我怎么了。我苦笑着把经过说了一遍。他叹了口气,说:“唉,这种地方就是这样,逮着一个算一个。你下次记住了,越是着急,越得提前把地方找好,问清楚价格,最好看着他一页一页打。”
晚上,我对着那叠打印效果确实不尽人意的文件,用了酒店商务中心的裁纸刀和订书机,自己动手仔细裁剪、装订,尽量让它看起来整齐一些。第二天会议上,虽然展示过程没出什么岔子,但每次我看到文件上那些略显模糊的图表,就会想起下午在那个小黑店里的憋屈一幕。
后来,我跟很多经常出差的朋友聊起这事,发现几乎每个人都有过类似的“被宰”经历——不是在打印店,就是在火车站附近的小饭店、出租车或者旅游景点。大家说起来,都是那种又好气又无奈的表情。我们这些出差在外的人,有时候就像无根的浮萍,对当地不熟悉,时间又紧张,很容易就成为某些不良商家眼里“待宰的肥羊”。
这件事给我上了深刻的一课。自那以后,我每次出差,如果需要打印资料,一定会提前做足功课:用地图APP搜索附近评价好的图文店,提前打电话确认价格和机器类型,如果条件允许,我甚至会提前在酒店附近的连锁图文店打好带过去。如果实在来不及,必须临时找店,我也一定会进门就先问清楚价格,确认效果,并且全程站在机器旁边盯着,一张一张数清楚。
你说我变得斤斤计较了吗?也许是吧。但我觉得,这不是小气,这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。我们愿意为合理的服务支付公平的费用,但我们拒绝被当成傻瓜一样随意拿捏和欺骗。
那七十八块钱,我早就忘了具体花在哪儿了。但那个下午,在那个昏暗小店里感受到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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