超人文章
不是那种浅浅淡淡的粉，也不是浓得化不开的紫，是那种——怎么说呢，像老天爷打翻了调色盘，橘色、红色、金色、还有一点点的蓝紫色，全都混在一起，泼满了半边天。我们俩就坐在学校后面那个小山坡的草地上，谁也没说话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。
那是高三的五月，离高考还剩不到一个月。我和小禾——对，她叫小禾，禾苗的禾——逃了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。她说心里闷得慌，想透透气。我什么都没问，收拾了书包就跟她走了。
风暖暖地吹过来，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。小禾抱着膝盖，下巴搁在手臂上，眼睛望着远方。夕阳的光照在她侧脸上，能看见细细的绒毛，像水蜜桃。
“你说，”她突然开口，声音轻轻的，“以后我们还会记得今天吗？”
“当然会啊。”我想都没想就说。
她笑了，转过头来看我：“这么肯定？”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，“因为今天是和你一起看的晚霞。”
这话说出来，我自己都愣了一下。太肉麻了，不像我会说的话。可那是真心的，从心底最深处冒出来的真心。
小禾没笑我，只是又把头转回去，继续看天。过了好久，她才说：“真好。”
就这两个字。真好。
后来天慢慢暗下来，星星开始一颗一颗地冒出来。我们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，一前一后地往山下走。她走前面，我走后面，看着她马尾辫随着脚步一晃一晃的。快到校门口的时候，她突然停下来，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我：“谢谢你陪我。”
我说不出话来，只是摇头。
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，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看晚霞。
高考结束，她去了南方的大学，我留在北方。开始还经常联系，后来就渐渐少了。不是谁故意疏远，就是……生活不一样了。她在她的世界里忙，我在我的世界里忙。偶尔在朋友圈看见对方的动态，点个赞，留句言，也就这样了。
去年秋天，我因为工作去了她所在的城市。约她出来吃饭，她答应了。
见到她那一刻，我差点没认出来。长头发剪短了，化了淡妆，穿着职业装，完全是个大人的样子。只有笑起来眼睛弯弯的，还是从前那个小禾。
我们在一家小餐馆吃饭，聊了很多——工作、生活、共同认识的同学。都很客气，很礼貌，像所有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。
吃完饭出来，天已经黑了。我送她去地铁站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。霓虹灯闪闪烁烁，车流不息，这个城市热闹得让人心慌。
快到地铁口的时候，她突然说：“你还记得高三那年，我们逃课去看晚霞吗？”
我愣住了，脚步都慢了下来。
“记得。”我说，“那天晚霞特别好看。”
她点点头，眼睛看着前方：“我后来看过很多地方的晚霞，海边的，山上的，国外的……但都觉得没有那天的好看。”
我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，酸酸涩涩的。
“我也是。”我说。
她到地铁站了，转过身来跟我告别。我看着她走进闸机，背影消失在人群里，就像很多年前那个晚上，看着她走下山坡一样。
回去的出租车上，我一直在想她说的那句话。为什么后来的晚霞都不如那天好看呢？明明后来的更壮观，更绚丽。
后来我明白了。好看的从来不是晚霞本身，是那个年纪，那个时刻，那个陪在身边的人。是那种心里装着整个未来、觉得什么都有可能的感觉。是那种明明知道明天要考试，还是敢逃课的勇气。是那种说一句肉麻的话也不会觉得尴尬的真诚。
这些，后来都没有了。
现在的我，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晚霞了。下班的时候天都黑了，偶尔周末看见，也只是隔着玻璃窗瞥一眼。再也没有那种坐在草地上，什么都不想，就只是看天的闲情逸致。
前几天整理旧物，翻出高中时的同学录。小禾在最后一页写了一段话，我早就忘了。她说：“谢谢你陪我看了那么美的晚霞。希望很多年以后，你还会记得。”
我看着那行已经有点褪色的字，突然就哭了。
我记得啊，小禾。一直都记得。
记得那天草地的触感，记得风的方向，记得天空的颜色，记得你转过头来时眼里的光。记得你说“真好”时的语气，记得下山时你晃来晃去的马尾辫。
这些记忆被我好好地收在心里的某个角落，像珍藏的老照片，偶尔拿出来看看，还会觉得温暖。
后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：有些美好之所以是美好，恰恰因为它留不住。就像那天的晚霞，再怎么美，天黑了也就散了。可是正因为它散了，才会一直被记得。
如今我在这个城市里，过着平凡的生活。上班，下班，吃饭，睡觉。很少想起从前，但每次看见晚霞，总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，多看几眼。
天空还是那个天空，晚霞还是那样的晚霞。只是看晚霞的人，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了。
但我并不觉得遗憾。真的。能够有过那样一个傍晚，能够和某个人一起看过那样一片晚霞，已经是很大的福气了。这世上有多少人，连这样的一个傍晚都没有呢？
如果有一天，你在某个地方看见一片特别美的晚霞，不妨停下来，好好看一会儿。也许你身边也有人陪着，也许没有。都没关系。重要的是，你看见了它的美，并且把它记在了心里。
就像很多年前，有两个高中生，逃了课，坐在山坡上，安安静静地，看了一场盛大而温柔的日落。
然后带着这份美好，各自走向了不同的人生。
那天的晚霞啊，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。以后也不会再有比那更好看的了。不是因为后来的不够好，是因为那样的年纪，那样的心情，那样的陪伴，一生只有一次。
一次，就够了。
未经允许不得转载：超人文章 » 内容均为网友投稿,不排除杜撰可能，仅可一观。
热门排行
阅读 (148)
1市场调研助理：协助项目的问卷整理阅读 (139)
2在跨境电商做选品：从踩坑滞销到爆单的选品逻辑阅读 (116)
3学钢琴 3 年：从识谱困难到登台表演阅读 (110)
4因为小事吵架冷战，他先发来 “想你了”阅读 (110)
5面包厂工人：给刚出炉的面包贴生产日期标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