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作上遇到了瓶颈,一个项目反复修改了七八次,领导还是不满意。回到家,面对妻子的关心,我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,只是机械地点头或摇头。夜里躺在床上,明明身体累得像散了架,脑子却异常清醒,各种念头像失控的放映机,咔嗒咔嗒地转个不停。我知道自己状态不对,可越是着急想爬出来,就陷得越深。
直到那个周末,我大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老陈来看我。我们坐在阳台上,他什么都没问,只是安静地陪我喝了三泡茶。最后一道茶快没颜色时,他轻轻放下茶杯,说:“你这样硬扛着不是办法。我认识一位老师,或许能帮你看看。”
我本能地想拒绝——找别人帮忙,显得我多无能似的。可老陈接着说:“人嘛,有时候就是需要借把力。就像爬山,你自己爬不动了,有人拉你一把,不丢人。”
就是这句“不丢人”,让我犹豫了。第二天,我还是按照老陈给的地址去了。
老师的办公室比我想象的简单很多,没有堆满的书架,没有厚重的窗帘,就是明亮的空间,几盆绿植长得正好。他本人也很平常,穿着普通的衬衫,笑起来眼角有细密的皱纹。不知怎的,这反而让我放松了些。
我没打算说太多,心想就随便聊聊。可老师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愣住了:“最近是不是总觉得胸口发闷,像有块石头压着?”
他怎么知道?我下意识地点点头。
“没事,”他笑了笑,“很多人来这儿都这样。咱们就随便说说,你想从哪里开始都行。”
于是我从那个卡住的项目说起,说到领导的苛责,说到团队的不配合,说到自己每天加班到深夜却毫无进展的沮丧。说着说着,那些憋在心里好久的话像开了闸的洪水,连小时候被父亲严格要求、必须考前三名的旧事都翻了出来。
老师一直安静地听着,偶尔点点头,只在关键处问一两个问题。等我说完,他才开口:“听起来,你一直在用一个办法解决所有问题——就是更努力一点,再努力一点。就像你面前有扇门推不开,你就拼命用更大的力气去推,却没想过,也许这门是拉开的呢?”
这句话像道闪电划过。是啊,我确实一直在“推门”——更拼命地工作,更苛刻地要求自己,结果门纹丝不动,我已经筋疲力尽。
他接着给了我第一个具体的建议:“从明天开始,你试着做一件事——每天下班前,写下三件今天完成的事,哪怕很小。写满一周,我们再看。”
这太简单了吧?能有什么用?我心里嘀咕,但还是照做了。第一天,我写了“准时吃了午饭”“回复了所有邮件”“和同事说了三句话”。写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可笑,这算什么成就?
可奇怪的是,到了第四天,我发现清单上的内容不知不觉变了——“主动请教了同事一个技术问题”“拒绝了不必要的加班”“陪妻子散步二十分钟”。虽然项目还是没什么进展,但我的心情似乎轻松了些。
第二次见面时,老师看了我的清单,点点头:“很好,你开始从‘完全不行’里找到‘还可以’的部分了。”然后他给了第二个建议:“下次再觉得胸口发闷时,别急着对抗,试试接受它。就像接待一位不太受欢迎的客人,它来了,你知道它待不长,陪它坐一会儿就好。”
这个比喻让我很触动。原来那些糟糕的情绪不一定是敌人,它们可能只是迷路的信使,带来我需要听见却一直忽略的消息。
最让我受益的是他关于“拆解问题”的建议。当时我的项目陷入僵局,我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庞大无比、根本无法解决的难题。老师拿来一盒积木,让我把它整体举起来。“很重,对不对?”他说,“但现在,你试着一次只拿起一块。”
他让我把项目分解成最小步骤——不是“完成设计方案”这样的大目标,而是“周一上午收集十张参考图”“周一下午画出初步草图”“周二上午征求A同事意见”这样的具体动作。每完成一个,就在旁边打个勾。
就是这个看似简单的方法,让那座看似不可逾越的大山变成了可以一步步走上去的台阶。当我专注于“收集参考图”时,我不再为“能否完美完成整个项目”而焦虑。一个个小勾积累起来,两周后,我惊讶地发现,项目已经完成了大半。
更重要的是,在这个过程中,我开始理解老师常说的那句话:“问题不会因为被盯着看而消失,但会因为在行动中而被化解。”他不是教我怎么思考,而是教我怎么行动——而行动本身,就是最好的思考。
还有一次,我抱怨团队里有个同事特别难沟通,每次讨论都会吵起来。老师问我:“那你试过在吵架前先肯定他观点中合理的部分吗?”
我摇头。
“试试看,”他说,“先接住别人的情绪,再讨论事情。”
下次讨论时,当那个同事又开始激动地反驳我的方案,我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静地说:“你刚才说的第三点确实很重要,我同意这个部分需要特别注意。不过第一点那里,我有些不同的想法……”
奇迹发生了,他愣了下,语气明显缓和下来。那是我第一次和他没有争吵地完成讨论。
这些建议都不是什么高深的理论,就是生活中具体可操作的小调整。但正是这些小调整的累积,让我的生活发生了实实在在的变化。
现在,半年过去了。那个曾经让我濒临崩溃的项目早已顺利完成,我还因此获得了晋升。但比起职位的变化,更重要的是内心的变化——我不再是那个被困在玻璃罩子里的人,我重新看见了色彩,听见了声音,感受到了生活的温度。
上周,我把老陈约出来吃饭,郑重地感谢他当时的引荐。他摆摆手:“我只是指了条路,走出来的还是你自己。”
我想起老师说过的一句话:“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答案,只是有时候需要别人帮忙拂去灰尘。”他从来没给我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生真理,只是在我最迷茫的时候,递过来几把合适的工具——写清单、拆解问题、先接情绪再谈事情……这些工具让我自己修好了那艘差点沉没的船。
如今,当有朋友也陷入类似的困境时,我不会说太多大道理,只是告诉他们:“如果你觉得自己卡住了,不妨试试找个人聊聊。有时候,一个好建议就像黑暗房间里突然亮起的一盏灯——它不会替你走路,但能让你看清脚下的路,原来一直都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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