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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要退出，一条新消息突然弹出来：“有人吗？”
发消息的是“等风来”，一个很少说话的群友。我记得她，两个月前进群时只简单打了个招呼，头像一直是默认的灰色人影。
“在的。”我回复，附加一个微笑表情。
消息刚发出，她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。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：“对不起，这么晚还打扰……我只是不知道该找谁说了。”
她说丈夫出差半年了，自己带着两个孩子，大的五岁，小的才两岁。昨晚小女儿发烧到39度，她一个人在医院守到凌晨。回家后大儿子又做噩梦哭醒，她哄睡孩子，看着空荡荡的家，突然就崩溃了。
“你知道吗，我刚才站在阳台上，特别想跳下去。”她的声音在颤抖，“可是想到孩子还在睡觉，我又退回来了。”
我的睡意瞬间全无，坐直身子：“你现在安全吗？孩子在身边吗？”
“嗯，孩子在睡觉。我就是……太累了。”
那个夜晚，我们通了两个小时的电话。大部分时间她在哭，我在听。她说起自己如何从职场女性变成全职妈妈，说起远方的丈夫每次视频都只说“再坚持坚持”，说起她已经三年没有看过一场电影，没有完整地睡过一觉。
“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幽灵，飘在这个家里，没有人看见我真正的样子。”
天快亮时，她的情绪渐渐平复。“谢谢你听我说这些，”她说，“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。”
挂断电话后，我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：“夜猫子们，如果有人深夜需要说话，我都在。”
从那以后，我开始了深夜守候。
李大爷是第三个在深夜找我的人。他发来一段语音，背景音里有京剧唱段：“小姑娘，你睡了吗？我老伴生前最爱听这段《霸王别姬》。”
他的妻子三个月前因病去世，孩子们在外地工作。他说白天可以去公园散步，可以和邻居下棋，假装一切正常。但到了深夜，思念就像潮水般涌来，无处可逃。
“她走的时候很安详，握着我的手说‘老头子，我给你煲的汤在冰箱里’。”李大爷的声音苍老而平静，“可是你知道吗，我最想念的不是她煲的汤，而是每天深夜我醒来，她给我掖被角的那些瞬间。”
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， mostly是他在讲述，从相识讲到离别。最后他说：“谢谢你孩子，说出来舒服多了。你去睡吧，我也该睡了。”
这样的深夜对话越来越多。
小陈，一个刚毕业的程序员，在连续加班两周后，凌晨三点在群里说：“我觉得自己像个失败的机器人。”我们聊了四十分钟，关于梦想和现实的差距，关于大城市里年轻人的孤独。
林姐，单亲妈妈，女儿生日那天前夫失约了。深夜她发来消息：“我该怎么做才能既当爹又当妈？”那天我们聊到天空泛起鱼肚白。
小赵，大学生，因为考研失败觉得人生无望。凌晨一点，他问：“人生真的只有一条路可走吗？”我分享了自己考研失败后如何找到新方向的经历。
慢慢地，群里开始有了变化。
有人会在深夜发一句“今天生日，自己吃了块小蛋糕”，下面很快会出现一排祝福。有人失眠时发个表情，立刻有人回应“我也没睡，聊会儿？”那个曾经只有白天才热闹的群，现在变成了一个真正24小时的家。
最让我感动的是上周。凌晨两点，“等风来”突然在群里说：“今天是我这半年来最开心的一天，女儿会叫妈妈了。”
瞬间，五六个人冒出来。
李大爷发了个红包：“给孩子的！”
小陈说：“姐，真为你高兴！”
林姐分享了自己孩子第一次叫妈妈时的感受。
小赵发了一串烟花表情。
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消息，眼眶湿润了。这个曾经在深夜冰冷如水的群，现在变成了一个温暖的港湾。而这一切的改变，不过是因为有人在深夜需要时，得到了回应。
昨晚，又有一个新成员在凌晨发消息：“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，有人醒着吗？”
几乎同时，三条回复跳出来：
“在呢！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说吧，我们都在。”
我微笑着打下第四行字：“夜还长，慢慢说。”
窗外，城市的灯火依旧零星亮着，像这个群里每一个守夜人。我们素未谋面，却在这个虚拟的空间里，用最真实的温度互相温暖。深夜的群消息不再只是屏幕上跳动的文字，而是伸向孤独者的一双手，告诉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人：你不是一个人，我们都在。
这份守候很简单——当有人在深夜说“有人吗”的时候，永远有人回答“在的”。而这份简单，恰恰是冰冷世界里最珍贵的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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