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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下午，天有点阴，我正一个人在家看电视，戏曲频道，咿咿呀呀的，听着解闷儿。电话铃突然响了，是个挺标准的男声，听着很年轻，也很有礼貌。
“您好，是尊敬的有线电视用户吗？这里是广电网络客服中心，工号1187为您服务。”
我一听是广电的，就没多想。平时也偶尔会接到催缴费用的电话，态度都还行。我应了一声：“是啊，是我。”
“阿姨您好，”他叫得挺亲切，“我们这边记录显示，您家的电视套餐已经使用了三年多了，是老套餐了。现在国家为了丰富老年人的精神文化生活，特别推出了一项‘银龄专属’的升级服务。”
他话说得一套一套的，我听着有点迷糊。“升级？怎么个升法？”
“阿姨，是这样的。”他语气更热情了，“这次升级是免费的，不额外收取您的费用。升级之后，您的电视频道会从现在的不到一百个，增加到两百多个！特别是您喜欢看的戏曲频道，会增加七、八个，像什么黄梅戏、越剧、梆子戏，都有专门的频道，全天候播放，没有广告。还有养生、棋牌、老电影频道，都非常适合您。”
我这人没别的爱好，就爱听个戏。他一说增加那么多戏曲频道，我心里就有点活动了。现在那几个台，翻来覆去就那几出，确实有点腻了。但我还是留了个心眼，问他：“真不要钱？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。”
“阿姨，您放心。”他信誓旦旦地说，“这是国家政策，普惠老年人。我们只是做一个线上的登记确认。因为涉及到系统升级，需要您这边配合一下，进行一个简单的身份验证和续费操作。您之前缴纳的年度费用马上就要到期了，这次我们直接把续费和新套餐绑定，您只需要按照原来的标准，再支付一年的收视费，498块钱，就能自动享受未来一年的新套餐了。等于您没多花一分钱，享受了翻倍还多的服务！”
他这么一绕，我有点被唬住了。心想，反正每年都要交这个钱，现在交了，还能多看那么多台，好像是不亏。而且他口口声声“国家政策”、“普惠老人”，让我放松了警惕。
“那……要怎么操作呢？”我问他。
“很方便的阿姨，现在都是线上办理。您看您是微信支付方便，还是银行卡转账方便？我这边可以指导您一步步操作。”
我说我用微信，但不太会弄这些。他特别有耐心，说：“没关系阿姨，我一步一步教您，很简单的。您先打开微信……”
现在回想起来，他那份“耐心”是多么的可疑。可当时，我就像被鬼迷了心窍一样，完全跟着他的指挥棒走。他让我点哪里，我就点哪里。他让我输入什么，我就输入什么。中间还让我找一个什么付款码，我眼睛老花，找了半天，他还安慰我说“不着急，慢慢来”。
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二十多分钟。最后，手机屏幕上显示“支付成功”四个字。他那边好像也松了口气，语气轻快地说：“好了阿姨，已经为您办理成功了。系统会在24小时内为您完成升级，请您留意收看。祝您生活愉快，再见！”
挂了电话，我心里还挺美，想着过两天就能看到更多好戏了，甚至盘算着叫几个老姐妹来家里一起看。我还特意把这个“好消息”告诉了晚上下班回来的女儿。
女儿一听，脸色就变了。“妈！你被骗了！广电公司根本不会用个人手机号打这种电话，更不会指导用户在微信上操作转账！那是骗子！”
我一下子懵了，脑子嗡嗡的。“不……不能吧？他说得可有条理了，还是工号……”
女儿拿过我的手机，翻出那条支付记录，收款方根本不是什么“广电网络”，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、乱七八糟的公司名字。她立刻打电话给真正的广电客服确认，对方明确表示，近期没有任何“银龄专属”免费升级的活动，也没有派客服联系用户续费。
那一刻，我浑身发冷，手都在抖。四百九十八块钱啊！那是我和老伴省吃俭用攒下的，说不定就是下个月买药的钱！我这么大年纪了，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骗得团团转！羞愧、愤怒、后悔、心疼……各种情绪像潮水一样涌上来，堵在我的胸口，憋得我差点喘不过气。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，不是心疼钱，是心疼自己这辈子的明白，到头来竟这样糊涂。
女儿一边安慰我，一边带着我去派出所报案。做笔录的时候，警察同志听我磕磕绊绊地讲完，叹了口气说：“老人家，这类案子太多了，专门针对你们独居在家的老年人。骗子摸准了你们的心理，用‘国家政策’、‘免费’、‘更多频道’这些由头当诱饵。钱追回来的希望……很渺茫。”
从派出所出来，天已经黑了。我看着街上霓虹闪烁，心里却一片冰凉。女儿紧紧攥着我的手，说：“妈，钱没了就没了，人没事就好。以后记住，只要是让你转钱的电话，一律挂掉！”
那天晚上，我一夜没睡。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。我想起那个骗子标准而礼貌的声音，想起他对我“阿姨”长“阿姨”短的称呼，想起他为我描绘的那个戏曲频道任我挑选的美好画面……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。他利用了我对精神文化生活那点朴素的渴望，利用了我对所谓“官方”的信任，更利用了我对新兴支付方式的不熟悉。
从那以后，我听到电话铃响就心里一紧。看电视的时候，看着那几个熟悉的戏曲频道，也再也找不到从前那种怡然自得的感觉了，总觉得那屏幕后面，藏着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，在盯着我们这些老人。
我把这段经历写出来，不怕丢人。我就是想告诉所有和我一样的老年朋友们，还有那些家里有老人的年轻人们：骗子们的骗术每天都在更新，他们像猎人一样，耐心地寻找我们的弱点。咱们心里得时刻绷紧一根弦啊！天上不会掉馅饼，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。只要是涉及到钱，不管对方说得多么天花乱坠，多么像真的，都一定要先找子女核实，或者直接拨打官方客服电话问清楚。千万别像我一样，等钱转过去了，才追悔莫及。
那四百九十八块钱，就像一根刺，深深扎在了我的晚年记忆里。它提醒我，在这个越来越复杂的世界里，守住自己的钱袋子，就是守住晚年的那份安稳和尊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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