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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抬头看了看她冻得通红的鼻尖，又低头看了看手里已经用了三天的医用外科口罩——边缘都起毛边了。想着最近疫情反复，口罩确实是刚需，便掏出手机扫了那个二维码。
“填好地址就行，三天内肯定送到。”小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。
页面跳转到一个看起来很正规的公众号，关注后弹出一个地址填写链接。我站在商场门口的寒风里，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小区名称、楼栋号、门牌号，最后还特意在备注栏写了“放门口鞋柜上即可”。点击提交的那一刻，心里泛起一丝小小的期待——现在这服务真是越来越贴心了。
回家路上，我甚至想象着快递员把口罩放在鞋柜上的样子。透明的包装袋，整整齐齐叠着的十个口罩，或许还会附上一张温馨提醒的小卡片。那几天，每次出门倒垃圾，我都会特意看一眼鞋柜上方。空荡荡的，只有积了薄薄一层灰。
第三天晚上，我忍不住对丈夫老陈说：“按理说今天该送到了。”他正看新闻，头也不回：“免费的玩意儿，别太当真。”
但我还是当真了。第四天一大早，我给那个公众号发了消息：“请问口罩发货了吗？”石沉大海。翻遍公众号所有菜单，找不到客服电话，只有一个永远回复相同内容的自动应答。
第七天，我按照志愿者留下的座机打过去，提示是空号。再去商场门口找，穿红马甲的姑娘不见了，换成了推销信用卡的年轻小伙。
“可能就是个收集信息的。”朋友这样劝我。我知道她说得对，可心里就是堵得慌。不是心疼那十个口罩，而是觉得自己像个傻子——站在寒风里认真填写地址的样子，现在回想起来特别可笑。
第十五天，我终于放弃了等待。但奇怪的是，这件事像根小刺，时不时就扎我一下。下雨天担心快递被淋湿时，听到门铃响猛地起身时，甚至每次填写快递地址时，都会想起那十个永远等不到的口罩。
上个月母亲住院，我在医院走廊里又遇见那个红马甲姑娘，她正在给病人家属发防疫手册。我本来想上前问问，可看到她忙碌的身影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她可能早就忘了这件事，或者，她根本就不是当初那个人。
现在两个月过去了，我还是会关注那个公众号。它每天准时推送养生文章、本地新闻，偶尔推荐些特价商品，活得很好。而我写下的地址，连同那个冬天的期待，大概永远停留在了某个数据库的角落里。
有时我想，如果当时扫码后弹出的是付费页面——哪怕只要一块钱——可能我都不会这么在意。正是因为它标榜“免费”，才让这份落空显得如此鲜明。
昨天整理玄关，发现鞋柜上不知何时落了一片枯叶。我盯着看了很久，想起那天站在商场门口，满心欢喜地期待过一份小小的善意。虽然最终什么也没等到，但至少那一刻，我相信过陌生人的承诺，也期待过这个城市的温度。
也许这就是生活吧——我们总会遇到一些永远等不到的快递，和一些轻轻落空的期待。但它们教会我的，不是从此不再相信，而是更加珍惜那些真正到来的温暖：楼道里帮忙提菜的邻居，下雨天共撑一把伞的陌生人，还有每次都能准时送达的外卖小哥。
那十个口罩永远不会来了，但生活里更多的善意，正在以另一种方式，准时抵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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