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去年冬天,公司派我去南方一个城市出差,大概得待上半个月。临走前,媳妇儿往我行李箱里塞家乡的辣酱,一边塞一边念叨:“南方口味淡,你肯定吃不惯。”六岁的女儿抱着我的腿问:“爸爸,回来能给我带那边的糖果吗?”我摸摸她的头说:“带,爸爸给你带最好吃的。”
刚到那儿还挺顺利,工作推进得比想象中快。可就在出差第十天,我突然特别想家。那天晚上视频,女儿在屏幕那头举着画说:“爸爸,我画了咱们全家一起吃火锅。”就那一瞬间,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——对,就是想吃肉,想吃家里那种现买的、新鲜的肉。
第二天是周六,我起了个大早,按手机地图找到最近的一个菜市场。那市场挺大,人来人往的,吆喝声此起彼伏。我逛到肉摊区,一个个摊位看过去,最后停在一个看起来最干净的摊子前。
卖肉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,系着深蓝色的围裙,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。“老板,来看看,今早刚到的猪肉,新鲜着呢!”她操着带当地口音的普通话,热情得让人不好意思不买。
我指着那块五花肉问:“这个怎么卖?”
“二十八一斤,给你算二十六。”她麻利地拿起肉,“你看这纹理,这颜色,绝对是今天刚杀的猪。你是外地来的吧?我跟你讲,我们这儿的猪肉最香了。”
说实在的,我当时心里也打鼓——毕竟不是常买的摊位。可大姐接着说:“我在这市场卖了十几年肉了,从不骗人。你要是觉得好,下次再来。”她边说边把肉提起来对着光,“你看,灯光下还反光呢,多新鲜。”
就这句话让我放下了戒备。人在外地,听到“十几年”这样的字眼,总觉得靠谱。我点点头:“行,就这块吧,要二斤。”
她手起刀落,上秤一称:“二斤一两,算你二斤。”接着又送我几根小葱,“炖肉的时候放点,香。”
回到酒店,我迫不及待地把肉拿出来。在菜市场的灯光下看不真切,现在在酒店明亮的灯光下,我才发现这肉的颜色不太对——表面泛着一种不自然的暗红色,肥肉部分也有些发黄。凑近闻了闻,隐隐约约有一股说不清的味儿,不是肉腥味,倒像是……放久了的那种闷味。
但我还是抱着侥幸心理——也许南方的猪肉就是这样呢?
我按照老家做法,先把肉焯水。水开的时候,那股味儿更重了,不是鲜肉的香,而是带着点酸。焯完水的肉缩得很厉害,表面浮起一层灰白色的沫子,黏糊糊的,不像新鲜肉焯水后那种干净的白色泡沫。
切肉的时候,我感觉更不对劲了。新鲜的猪肉应该紧实有弹性,可这肉切起来软塌塌的,刀过后留下的痕迹很久才恢复。有些部位甚至有点黏刀。
我还是硬着头皮把肉炖上了。想着多加料酒、多加姜,总能盖住味道。可随着炖煮时间变长,房间里弥漫的味道越来越奇怪——不是肉香,而是一种混杂着腥臊和腐败的气味。我打开锅盖一看,汤是浑浊的,上面漂着一层黄色的油花。
那一刻,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。
我夹起一块肉尝了尝,立刻吐了出来——肉质柴而散,带着明显的酸败味。这肉确实不新鲜了,可能已经放了好几天。
看着那一锅肉,我愣了很久。灶台上的火还开着,蓝色的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,可我心里冰凉。我突然特别想家,想媳妇儿炖的红烧肉,想女儿啃肉时满嘴油的样子。在异乡的酒店房间里,对着这锅变质的肉,那种孤独感和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。
我不是心疼那五十多块钱,是心疼那份期待。从想家开始,到去市场精心挑选,再到满心期待地准备给自己做顿家乡味——这个过程本来是我对抗思乡之情的方式,现在全被这锅变质的肉毁了。
我把整锅肉倒进了垃圾桶,连锅都刷了好几遍,可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还是萦绕在房间里,就像心里的失望,挥之不去。
那天晚上,我又给家里视频。媳妇儿问我吃饭了没有,我说吃了,很好吃。女儿在边上喊:“爸爸,我的糖果别忘了!”我笑着说:“忘不了,爸爸给你买最甜的。”
挂了视频,我站在酒店窗前,看着楼下这个陌生城市的霓虹闪烁,突然就哭了。一个四十岁的大男人,因为一锅变质的肉哭了——说出来可能没人信,但那一刻,真的不只是因为肉,而是因为所有在异乡的委屈都在那一刻找到了出口。
后来我再没去那个市场。出差结束前,我去超市买了当地特产的糖果,装满了半个行李箱。回家那天,女儿开心地扑过来,迫不及待地翻糖果。媳妇儿看着我,轻轻说了句:“瘦了。”
现在想想,那锅变质的肉教会了我一件事:人在异乡,连最简单的“买块好肉”这样的事,都可能变成一种奢望。而家的意义,或许就是永远有一锅热腾腾的、放心的红烧肉在等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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