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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天晚上九点整，手机响了。屏幕上跳出他笑嘻嘻的脸，背景是酒店的白墙。“猜猜我今天遇见了什么？”他眼睛亮晶晶的，“机场大巴上坐我旁边的大叔，一路都在吃韭菜盒子，还非要分我半个。”
我噗嗤笑出来：“你吃了没？”
“哪敢不吃啊，人家那么热情。”他压低声音，“结果一开口说话，全是韭菜味，把空姐都给熏着了。”
就这样，每天的“视频趣事播报”开始了。我知道了他出差的城市每条街的名字，知道他公司楼下那家咖啡店拉花总是失败，知道他住的酒店隔壁住了个天天练美声的大爷。透过小小的手机屏幕，我仿佛也跟着他去了那些陌生的城市。
第七天，他去了一个海边小城。那天的视频背景是夕阳下的海面，金光闪闪的。“今天开完会溜达到海边，看见个特别有意思的老奶奶。”他把镜头转向远处，一个穿着花衬衫的身影正弯腰捡贝壳，“她在捡完整的贝壳，说要做成风铃挂在家门口。我跟她聊了会儿，她说她老伴生前最喜欢听贝壳风铃的声音。”
他的声音轻了下来：“我想起咱们阳台上那串风铃了。”
我的心突然软了一下。那是我们刚在一起时，在夜市上买的，十块钱，风一吹就叮叮当当响。
第十三天，他去了更远的北方。视频接通时，他鼻尖冻得通红：“今天可把我累坏了，跟着客户去爬山，说是山，其实就个小土坡。但你知道吗？半山腰有棵歪脖子树，上面系满了红布条。”
他调整镜头，让我看清那棵树。确实歪得厉害，却顽强地长在岩石缝里。
“守树的老爷爷说，这树一百多年了，以前战乱的时候，很多人在这棵树下告别，说好要是活着回来，就在树上系根红布条。”他顿了顿，“我也系了一根。”
“你许什么愿了？”
“不告诉你，说了就不灵了。”他神秘地笑笑，睫毛上还挂着哈气结成的白霜。
那些独自在家的夜晚，因为这些视频变得不再漫长。我会提前泡好茶，窝在沙发里，等着手机响起。有时他还在加班，就把手机立在电脑旁，让我看着他工作的侧脸。键盘敲击声、他偶尔的轻咳、翻动纸张的沙沙声……这些细碎的声音成了我最安心的陪伴。
有一次他去了一个以雾出名的小城。视频接通时，画面里白茫茫一片，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轮廓。“这雾大的，五米外不分人畜。”他笑着往前走，突然镜头里撞出个人影，是个送外卖的小哥。
两个人同时“哎哟”一声，然后都笑了。小哥用方言说了句什么，他没听懂，但把手机举高：“来，跟我媳妇打个招呼！”
雾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挥了挥手，用生硬的普通话说：“你老公人真好，刚才帮我找路来看。”
那一刻，我突然觉得，虽然隔着千山万水，但我们的心却靠得那么近。
最让我难忘的是第二十七天。那天下大雨，他躲在路边一个小亭子里给我打视频。雨哗啦啦地下着，在镜头前形成一道水帘。
“今天其实没什么趣事，”他的声音有些疲惫，“开会开得头昏脑胀，晚饭吃的盒饭也有点凉。”但很快他又打起精神，“不过回来的路上，我看见一对老夫妻共撑一把伞。爷爷把伞都倾向奶奶那边，自己的半边肩膀都淋湿了。”
雨水顺着亭檐流成串，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特别亮：“等我们老了，我也这样给你打伞。”
就这一句话，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。原来最动人的不是那些有趣的见闻，而是他在看见美好时，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。
这些视频成了我们之间最特别的仪式。不管多晚，不管多累，他总会打来。有时只是短短几分钟，说说今天吃了什么；有时能聊上一个小时，分享遇见的各种人和事。我通过这些视频，看着他走过不同的城市，经历不同的事，却始终把我带在身边。
两个月后，他回来了。门铃响起的那一刻，我飞奔去开门。他站在门口，笑得比视频里还要真实。晒黑了些，但拥抱的温度一点没变。
晚上收拾东西时，我发现他行李箱的夹层里装着厚厚一叠车票、登机牌，还有那个海边奶奶送的贝壳，那棵歪脖子树下的红布条，雾城里买的小挂件……每一个小物件，都能对应上某一天的视频故事。
“都给你留着呢，”他从背后抱住我，“想着回来可以跟你一起再看一遍这些地方。”
现在他不用出差了，但我们还是习惯在晚上分享一天的趣事。阳台上的风铃偶尔响起，我会想起那个捡贝壳的奶奶；下雨天一起打伞，会想起亭子里那个湿漉漉的夜晚。
那些视频通话，像一串闪闪发光的珍珠，把分别的日子串成了项链。他让我明白，爱不是非要朝夕相处，而是即使身在远方，也努力把生活的一点一滴分享给对方。是在陌生的城市里，看见一棵奇怪的树、一个有趣的人、一片美丽的夕阳，第一个念头就是——要是你在，该多好。
而对我来说，每天晚上的视频铃声，就是他在说：你看，这一天的风景，我都替你看了。这一路的趣事，我都替你收集好了。现在，我说给你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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