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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老陈结婚十二年。当初看上他，就是觉得这人踏实。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，但会记得我胃不好，每天早晨给我温一杯牛奶。现在牛奶还在温，只是我们的话越来越少了。
上个月我爸住院，我医院家里两头跑。那天晚上十点才从医院回来，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。老陈在沙发上看电视，见我回来，眼睛没离开屏幕：“饭在锅里。”
我走进厨房，打开锅盖——冷饭冷菜，连保鲜膜都没包。那一刻，我突然就撑不住了，眼泪直往下掉，又赶紧擦掉，怕他看见。
“吃过了吗？”我回到客厅，声音正常得自己都惊讶。
“吃了。”他顿了顿，“你爸怎么样？”
“还好。”我说。
就这样，我们完成了当天的对话。三个问句，六个回答，加起来不到二十个字。
最让我难过的不是争吵，而是这种连争吵都懒得吵的沉默。有时候我故意找茬，想让他跟我吵一架，哪怕发火也行。可他总是那个样子——“行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”，然后转身去阳台抽烟。
女儿今年十岁，很敏感。有一天她悄悄问我：“妈妈，你和爸爸是不是不开心？”我心里一惊，脸上却笑得特别自然：“没有啊，爸爸妈妈很好。”她不相信地看着我：“可是你们都不笑了。”
孩子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心里。是啊，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这个家变得这么安静了？吃饭时只有碗筷的声音，看电视时各自盯着屏幕，睡觉时背对背。明明是两个最熟悉的人，却像隔着一条河。
上周三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。我其实没指望他记得——前两年他都忘了。但那天我特意早点下班，买了菜，做了他爱吃的红烧鱼。把女儿送到外婆家，想着哪怕就我们两个人，安安静静吃顿饭也好。
等到七点，他发来微信：“加班，你们先吃。”
我看着那五个字，看了很久。然后把菜一样样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，一个人坐在餐桌前。餐桌是结婚时买的，实木的，他说要用一辈子。现在桌子还在，当初说要用一辈子的人，却越来越远了。
八点半他回来了，看到我坐在黑暗中，有点惊讶：“怎么不开灯？”
“忘了。”我起身开灯，“吃了么？菜在冰箱里，热一下就好。”
他确实吃了，和同事叫的外卖。
那天晚上我躲在浴室里哭了很久，水龙头开着，让水声盖过哭声。出来时，眼睛有点红，他看见了，什么都没问。也是，能问什么呢？问为什么哭？难道他不知道吗？
有时候我想，也许每段婚姻都会走到这一步——爱情变成了习惯，激情褪去，只剩下责任和义务。我们不再说“我爱你”，而是说“煤气费交了吗”；不再牵手散步，而是各自刷手机；不再有说不完的话，而是沉默地坐在同一个房间里。
可是我舍不得。舍不得这十二年的点点滴滴，舍不得女儿每天放学回家喊“爸爸妈妈我回来了”的样子，舍不得我们曾经也有过的美好时光。
去年我动个小手术，全麻。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，眼睛通红，紧紧握着我的手。那一刻我知道，他还是在意的。只是日常的琐碎把我们都磨钝了，像河里的石头，被水流经年累月地冲刷，失去了棱角。
昨天周末，下雨。他难得没有出门，在书房整理旧物。我给他送茶时，看见他拿着我们蜜月时在海边拍的照片发呆。照片上的两个人，笑得那么开心，他搂着我的肩，我靠在他怀里。
“那时候真年轻。”他说，声音有点哑。
我站在门口，突然很想问问他：我们还回得去吗？或者，我们能不能找到一条新的路往前走？
但最后我只是说：“茶放在这里，趁热喝。”
我知道，明天太阳升起时，我依然会假装坚强。会把眼泪藏在笑容后面，会把委屈咽进肚子里，会继续做那个无所不能的妻子和母亲。这不是虚伪，而是选择——选择守护这个家，选择相信沉默背后还有关心，选择在无奈中寻找那一点点微光。
婚姻啊，大概就是在无数次想离开的时候，又找到了留下来的理由。在无数个心碎的瞬间后，还能因为一个回忆、一个眼神、一杯热茶而重新燃起希望。
夜深了，老陈翻了个身，无意识地往我这边靠了靠。我轻轻给他掖好被角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。明天，又是新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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