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投无路的时候,人反而会被逼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。一天晚上,我盯着窗外夜市星星点点的灯火,忽然冒出一个念头:人家能摆,我为什么不能?本钱小,周转快,就算亏,还能把五百多都亏完不成?
念头是有了,可卖什么,成了第一个难题。那几天,我像个游魂一样,把城里几个大的夜市和菜市场逛了一遍又一遍。看人家卖袜子、卖手机壳、卖小吃。最终,我把目光锁定在了袜子和小饰品上。原因很简单:第一,本钱低,几块钱就能进一双,压货压力小;第二,没损耗,不像水果蔬菜会烂掉;第三,我觉得这是刚需,谁不穿袜子呢?而且,如果能进点有特色、质量好的,说不定能有点竞争力。
方向定了,接下来就是实战。我揣着那五百多块“巨款”,生平第一次踏进了本地的批发市场。那场面,真是开了眼。人挤人,拉货的小推车横冲直撞,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布料和塑料的味道。我怯生生地一家家问,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。老板们个个精明,看我这样子,要么爱答不理,要么报价虚高。碰了一鼻子灰,我蹲在市场门口,啃着馒头,心里直打退堂鼓。
后来,我学乖了。不能说是自己摆摊零卖,就装成是替老家小店进货的,问价的时候也硬气了点:“这个怎么拿?量大什么价?” 就这么连蒙带骗,终于在一个面相看着还算和善的大姐那里,批发了六十双棉袜,又挑了些简单的发圈、耳钉。算上买一个二手折叠桌、一块深色绒布和一个小台灯的钱,五百多块钱瞬间缩水到只剩几十块。抱着那一大包货回家的时候,我的手心全是汗,那不是兴奋,是害怕。我把它们整整齐齐码在墙角,像守着一堆脆弱的希望。
选址更是考验。好的市口早被常年摆摊的“老江湖”们占了,我这种新人,只能捡漏。最后,在一个离主干道稍远、人流还算可以的巷子口,我找到了一个勉强能放下小桌的位置。出摊第一天,我磨蹭到天快黑透才出去,生怕碰到熟人。把桌子支开,布铺平,货物一样样摆好,打开那盏昏黄的小台灯,我就缩在桌子后面,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。有人经过,我心砰砰跳,头都不敢抬,更别说吆喝了。结果可想而知,枯站了三个多小时,一双袜子都没卖出去。收摊的时候,隔壁卖炒饭的大哥都看不下去了,递过来一根烟,说:“小伙子,你这不行啊,做买卖得张嘴,你得喊呐!”
那句话像根针,扎醒了我。是啊,我都惨到这地步了,还要什么面子?面子能当饭吃吗?
第二天,我喝了点白酒给自己壮胆,站到了桌子旁边。有人看过来,我就鼓起勇气说一句:“看看袜子吧,纯棉的,舒服。”声音还是发抖,但总算出了声。那天晚上,我卖出了第一双袜子,是一位阿姨,买了三双,收了十五块钱。捏着那三张皱巴巴的纸币,我差点当场哭出来。那不是钱,那是我能活下去的证明。
慢慢的,我脸皮厚了,也摸索出一点门道。我发现,把袜子按颜色分类摆,看起来更整洁;主动告诉客人“可以随便试,舒服再买”,能增加成交率;夸夸阿姨气质好,配某个颜色显年轻,大姐一高兴可能就多买两双。我还进了点成本稍高但款式可爱的袜子,专门吸引年轻女孩。我的“商业模式”极其简单:薄利多销,态度要好。别人卖十元两双,我卖十元三双,虽然利润薄,但走量大。我清楚地记得,生意最好的一个晚上,我卖了两百多块钱,净利润差不多有八十块。收摊后,我去吃了一碗加了牛肉的拉面,那是我一个月来吃得最踏实、最香的一顿饭。
当然,苦头一点没少吃。被城管撵过,抱着桌子狼狈逃窜,货撒了一地;遇到过挑剔的客人,把袜子翻得乱七八糟最后啥也没买;也经历过连续几天的阴雨,出不了摊,在家干着急,看着越来越少的米缸发愁。冬天,守着摊子,脚冻得像冰块;夏天,被蚊子咬得满腿包。但这些,跟生存的压力比起来,好像都不算什么了。
就这么风里来雨里去,我的小摊竟然慢慢站稳了脚跟。有了一些回头客,她们会跟我说:“小伙子,你家的袜子质量不错,不起球。” 后来,我用攒下的钱,换了一个大一点的折叠架,货品也增加了围巾、手套之类。虽然还是拮据,但至少,房租能按时交了,能吃上正常的饭菜了,能给家里寄点钱,告诉他们我“创业”有点起色了。
现在回想起来,那段摆摊的经历,刻骨铭心。它没让我发大财,甚至没能让我摆脱底层挣扎的状态。但它给了我最重要的东西——活下去的底气,和从头再来的勇气。它让我知道,生活把你摁在地上摩擦的时候,你与其躺着哭,不如想办法从泥地里抠出一颗钉子,哪怕只能划亮一点微弱的火星,那也是光。那张小小的摊位,就像我那时在生活这片苦海里,亲手为自己扎下的一个木筏,简陋,但能载着我,摇摇晃晃地,驶向下一个黎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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