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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要从去年夏天说起。工作第五个年头，我卡在了晋升上。主管私下跟我说，不是能力问题，是学历硬伤——我只是个大专生，而公司现在对管理层的要求至少是本科。看着同期入职的同事一个个升了上去，心里像有团火在烧。
有天晚上加完班，已经快十一点了，我还在电脑前漫无目的地刷着网页。“快速提升学历”“正规院校，学信网可查”的广告弹窗突然跳了出来。要在平时，我肯定直接关掉，可那天不知怎么了，也许是太累，也许是积压太久的焦虑，我竟然点了进去。
客服秒回：“您好，有什么可以帮您？”
对方自称李老师，声音温和耐心。他说他们做的是“特殊渠道”，不用上课考试，三个月就能拿到国家承认的本科文凭。我犹豫了，问这靠谱吗？
“百分之百正规，”李老师信誓旦旦，“我们合作的就是XX大学（一所我听过的二本院校），教务系统里有人，毕业证编号直接录入学信网。”
他发来营业执照照片——后来才知道是PS的；发来其他客户的毕业证样本——后来明白都是假的；甚至发来一段模糊的“学信网查询截图”——后来发现是伪造的页面。但我当时就像着了魔，特别愿意相信这些都是真的。那种感觉，就像在沙漠里走了太久，看见海市蜃楼也当成了绿洲。
“现在报名有优惠，原价两万八，现价一万六。”李老师说，“分两次付清，定金八千，看到录取通知书付尾款。”
八千块，我一个月工资。转账时，银行APP弹出风险提示，我心跳加速，却还是咬牙点了“继续支付”。那晚我居然睡得很踏实，还梦到自己拿到了毕业证，穿着学士服拍照。
接下来一个月，李老师定期“汇报进度”——资料已提交、审核通过、录取通知书已发出。他发来的通知书看起来很正式，红色印章，校长签名，所有细节一应俱全。我被喜悦冲昏了头，把尾款八千转了过去。
然后，等待开始了。
说好三个月拿证，到期时李老师改口：“最近查得严，要延后一个月。”第四个月，他说：“学校领导出差，签字要等等。”我开始不安，但已经投入一万六，就像赌徒下了注，只能继续跟。
转折发生在半年后。我偶然在知乎看到有人曝光学历骗局，手法如出一辙。我浑身发冷，按照帖子说的方法，去学信网官方渠道查询——根本查不到任何信息。手抖着给李老师发微信，红色感叹号刺得眼睛生疼。打电话，已成空号。
那一刻，天旋地转。
我瘫在椅子上，浑身发冷。不是心疼那一万六，虽然那也是血汗钱。最难受的是自我怀疑——我怎么会这么蠢？明明那么多破绽，为什么偏偏选择相信？想起转账时的风险提示，想起朋友说过“这种事不靠谱”，想起自己搜索时看到过类似骗局报道……所有被忽略的警告在脑海里回放，像一记记耳光扇在脸上。
我不敢告诉家人，每天装作没事去上班。但那种羞耻感无孔不入。开会走神，吃饭没味，半夜突然醒来，心砰砰直跳。有次在超市，看见穿西装卖保险的都下意识躲开——我对所有“推销”产生了生理性不信任。
最折磨的是每次人事部通知学历核查，我都紧张得手心冒汗，生怕别人发现我的秘密——不仅没提升学历，还成了个被骗的傻子。
这种状态持续了小半年。直到有天下班，看见地铁口有个残疾人在卖唱，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。我站在那儿听了很久，突然哭了。不是为他，是为自己。我四肢健全，有工作有能力，却因为一张纸否定自己，甚至想走歪路。那一刻，我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。
我第一个告诉的是女友。说完不敢看她，等着被说“傻”或者“活该”。但她沉默很久，轻轻说：“以后别这样了，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。”就这一句话，让我泪流满面。原来比犯错更可怕的，是独自背负错误。
后来我报了成人高考，每周两个晚上、一个周末去上课。教室很旧，同桌是二十出头的小朋友，老师讲的内容有时很基础。但每次坐在教室里，握着笔认真记笔记，心里特别踏实。这种踏实，是任何“捷径”都给不了的。
上周，我通过了第一门课的考试。虽然离拿到毕业证还有两年，虽然晋升可能已经错过，但我不着急了。这段经历像在我心里划了道口子，疼过之后，反而更清醒了。
现在想想，那个骗子“李老师”有句话倒是真的——学历确实重要。但他没说的是，真正重要的不是那张纸，而是获得它的过程中，你走过的路，读过的书，熬过的夜，和一步步变得更好的自己。这些，谁都骗不走。
如果有人问我这段经历教会了我什么，我会说：捷径往往是最远的路，而踏踏实实走自己的节奏，反而最快。 生活从不会因为你手握一张假证就真正变好，但它一定会因为你的真实成长而给予回报。这就是我用一万六千块钱买来的，最贵也最值的一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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