超人文章
不是谁犯了天大的错，也不是什么狗血剧情的上演。就是那种，日复一日，像钝刀子割肉一样的消耗。每天早上醒来，看着身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，心里头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：今天，我又要勉强自己到什么时候？
我们结婚八年了。头两年，也甜过。记得刚在一起时，他半夜给我发信息，说想吃城南的烧烤，我能二话不说穿衣服就出门，给他买回来还热乎着。那时候，看他什么都好，连他打游戏时专注的侧脸，我都觉得在发光。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？好像也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点。
可能就是从那无数个“算了”开始的吧。
我想周末去看场电影，他说累，想在家躺着。我说：“算了，那在家看吧。”可在家看，他也是抱着手机，看到好笑的内容自己嘿嘿乐，我问笑什么，他头也不抬地说“没什么”。那一刻，我心里堵得慌，但想了想，吵起来更累，于是又说了一句：“算了。”
我喜欢花，偶尔买一束向日葵插在客厅花瓶里，能让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。他会说：“这玩意儿开不了几天就败了，浪费钱。”我眼里的光，他看见的是浪费。解释吗？争辩吗？好像要费好大的力气，才能让他明白一种最简单的美。我张了张嘴，最后吐出来的还是：“算了。”
“算了”这两个字，像一堵墙，在我心里越砌越高。墙这边，是我自己；墙那边，是他，是那个我们共同经营，却越来越让我感到窒息的家。
我们不再吵架了，这是最可怕的。连架都懒得吵了。家里安静得可怕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，和各自刷手机时指尖的摩擦声。有时候，我宁愿我们大吵一架，把心里的不满、委屈、愤怒都吼出来，那样至少证明我们之间还有情绪，还有连接。可现在，什么都没有，像一潭死水，扔块石头下去，连个涟漪都没有。
我试过沟通的，真的试过。我选在一个看起来气氛还不错晚上，心平气和地跟他说：“我感觉我们之间好像出了问题，话越来越少了。”他盯着电视屏幕，“嗯”了一声，过了好久才回：“夫妻过日子，不都这样吗？哪有那么多话天天说。”
那一瞬间，我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卡在喉咙里。我看着他，突然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、透明的玻璃。我看得见他，他也看得见我，但我们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。我的渴望，我的失落，我的那些细密如针的情感，他接收不到，或者说，他不想接收。
我一直在勉强自己。勉强自己接受这种死水微澜的生活，勉强自己告诉自己“大家都是这么过的”，勉强自己忽略内心那个越来越响的声音——“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”。
直到上个月，我生日。他忘了。完全忘了。第二天早上，他看见桌上昨天朋友送来的蛋糕盒子，才一拍脑袋：“哎呀，昨天是你生日啊！对不起对不起，忙忘了。给你补个礼物，你想要什么？”
我看着他那张带着歉意，却又明显只是在完成一个“任务”的脸，心里那片最后的、摇摇欲坠的什么东西，“哗啦”一声，彻底碎了。我没有生气，没有难过，甚至没有失望。是一种……彻彻底底的空洞和疲惫。我连告诉他“我想要什么”的欲望都没有了。
我说：“不用了，没什么想要的。”
那一刻，我清晰地意识到，我对他，已经没有要求了。而一个妻子对丈夫没有要求，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情感连接的彻底断裂。
我想起我妈妈。她和我爸吵了一辈子，也勉强了一辈子。小时候，我总听她说：“要不是为了你，我早就离婚了。”那时候我不懂，现在我才明白，那种“为了孩子”的牺牲感，其实对孩子是另一种沉重的负担。我不想我的孩子将来觉得，婚姻就是妈妈脸上那种隐忍和麻木，就是家里那种低气压的“和睦”。我更不想等到我老了，回头看自己这一生，发现大部分时间都在扮演一个叫“妻子”的角色，却从来没有痛快淋漓地做过自己。
离婚，这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词，第一次那么清晰、那么坚定地出现在我脑海里。
它不是冲动，不是惩罚，更像是一种自救。是我在茫茫大海上，眼看着自己乘坐的这艘船正在缓慢下沉，我决定给自己找一块木板，游向岸边。也许过程会很冷，很累，很艰难，但至少，我在向着生的方向挣扎，而不是陪着这艘船一起，沉默地没入海底。
我跟他提离婚的时候，他很震惊。他不理解，他说：“我又没出轨，又没家暴，工资也上交，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？”
你看，他直到最后，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。他以为婚姻的底线是不犯原则性错误，却不知道，婚姻的上限，是两个人的心灵是否还能同频共振，是那种“被看见”、“被懂得”的感觉还在不在。
我平静地跟他说：“你没有不好，只是我们在一起，我不好了。我变得不像我自己，不快乐，甚至……不爱笑了。我不想再勉强自己这样过下去了，这对你，对我，都不公平。”
放过他，更是放过我自己。
手续还在办，过程难免琐碎和感伤。收拾东西的时候，翻出很多旧物。我们的结婚照，照片上两个人笑得那么真心实意，眼睛里都有光。我看着那张照片，哭了。不是后悔，是悼念。悼念那段曾经美好过的时光，悼念那个曾经毫无保留去爱的自己。
我知道，前路不会容易。要面对亲朋好友的不解，要适应一个人的生活，要重新规划未来。心里会有害怕，有对未知的惶恐。但奇怪的是，当我真正做出这个决定后，那种持续了多年的、沉重的压抑感，反而开始消散了。我甚至能感觉到，一种久违的、对生活的掌控感，正在一点点回到我的身体里。
我不想再勉强自己了。我不想再在一个人的夜晚，偷偷流泪，第二天又装作若无其事。我不想再把自己的需求压缩到最小，小到可以忽略不计。我不想在我仅有一次的生命里，过着一种“看起来还行”但实际上早已枯萎的生活。
离婚，对我来说，不是失败，不是结束。它是一个痛苦的，但却是必要的句号。画上它，我才能有空白的纸，去书写我人生下半场的故事。那故事里，也许依然有风雨，但至少，我是我自己的主角，不再是一个勉强凑合的、悲伤的配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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